七世無奈地低聲長嘆,一種掛敗感油然而生。他是不是錯了?不該在這麼晚才來到她身邊?
如果他像鳳疏桐一樣自她幼時就守護她、不斷給予她溫暖和照顧,有心無心地將過往當故事一樣說給她听,也許今日的她,就不會用如此溫柔的聲音說出讓他萬般失望的話。
只不過,此刻的地是因為一無所知也才能心境平和,那麼讓她一直這樣平和下去,對她是不是最好的安排?
他想著,忽然將她緊緊抱住,讓她溫暖的氣息熨燙著自己的身體和心。她沒有掙扎,也許是已經認知到無力和他相抗,所以干脆放棄一切無謂的抵抗。
這樣安靜的、只屬兩人的擁抱,他渴望很久了,只可惜是借著另一個男人的身體才得以圓夢,他還是不甘心。
「陛下,這麼晚了……湖邊多冷啊。」
煩人的聲音在這最不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滿月復幽怨的皇後冷冷遙望著依偎在鳳皇懷中的縴細身影,幾乎將銀牙咬碎,還要故作大器地強笑著。
「陛下若是有事要和玉真公主說,不如去臣妾那里如何?臣妾的寢宮離這里不遠,公主身子骨不好,小心被冷風吹得生了病。」
七世沒有理睬她的話,而是在玉真耳邊低聲說︰「我送你回去。」
她點點頭,「陛下……可否想一想玉真的話有無道理?」
「有道理的話往往是最無用的。這世上有幾人做事真的是按道理行事?」他冷笑著,攬著她往回走,將皇後及其隨從一干人等扔在寒風之中。
第6章(1)
皇後等人要為玉真過壽的事,玉真自己已經有所耳聞,也許是素妃那些人本來就沒有刻意隱瞞,宮里這些日子出奇的熱鬧。
如今的玉真雖不是二十年前的可憐孤女,但在宮中也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本不會這麼勞師動眾,但不知是誰先起了頭,說陛下現在對玉真公主的「情意」可不一般,如果能討好了玉真,說不定可在陛下面前邀寵,才造成現在的局面。
鳳皇這陣子突然變得冷淡古怪,眾人有目共皓,各宮娘娘想盡了辦法都不能得到他一絲垂青。
夜夜宮中多怨女,長夜漫漫孤燈寒,宮中的女人都不解自己是犯了什麼錯導致失寵,還是陛下心中早已另有所愛。所以即使玉真被冊封為妃的事已冷了下去,最近卻又被人拿來胡亂猜想,大做文章。
這幾日,到玉真宮來走動的妃嬪們多了起來,眾人都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和玉真東拉西扭的閑聊,就想套問她到底喜歡什麼。
玉真從來沒有遇過眾人的熱情,疲于應付到最後是不勝其擾,迫不得已只好讓小禪帶著她去找七世。
七世今天似有事要出宮去力,剛剛走到皇宮正門口,小禪見了他就高聲叫道︰「陛下,請留步!」
七世看到玉真一步步走來,止住了步子,「公主有事?」
「近日宮內似乎為了玉真的壽辰在大費周張,陛下是否知道原因?若有可能,能否請陛下告訴各宮娘娘一聲,就說玉真福薄,實在擔不起眾娘娘的盛情美意,還是……算了吧。」
七世瞧著她,微微一笑,「你這是在求我嗎?」
「是,我懇來陛下。」
「拿什麼來求我?」
她一征。難道他還要和她講條件?
「陪我出去走走吧。」他伸手攬過她的腰,將她從小禪身邊拽過來,不等她反應,就又將她拽上一輛馬車。
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走出去很遠了。
「是不是心中正罵我肆意妄為?」他料吮著她緊繃的表情問。
她無奈地說︰「以你的本事,人間也好、妖界也罷,都是你的天下,尸肆意妄為日這四個字都說得小氣了。」
看她嚷著紅唇不情不願的樣子,倒有幾分前世的味道,結果他忍不住笑了。
「去城外。」他簡單吐露了目的地給她。
「為什麼要帶著我?」她不解地問。
「因為……」他專注地凝視著她,「一個人太寂寞了。」
他的話讓她想了好一陣,他說的「一個人」,究竟是在指他自己還是地?
城外的風景她從不知道是怎樣,只有兒時曾跟先帝到城外踏青,但她都是與先後同車,外面的模樣也只是听先後小聲訴說,始終是一片模糊的印象。
現在是什麼時令了?入冬了吧?外面能有什麼風景可看?她猜……他也許是還有什麼話要和她說。
馬車停下時,她听到風聲呼吻,有人拉開車門,一股凜冽的寒風從車窗外直撲進來,凍得她打了個寒顫。
「這!是哪兒?」她訝異地問。
「落月潭。」他拉著她走下馬車。
在他們面前的那潭深水,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冰,這里是京城外最冷的一片山澗,即使城內還有翠竹紅花,這里已儼然是深冬景象。
「落月潭?」這名字她很陌生,以前從未听說過。
「怕水嗎?」他問。
「還好。」她听說自己小時候曾掉到湖里,但卻奇跡般地被荷葉承托著,沒有真的沒入水中咱小到大她沒有學過泅水,可對水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渴望或恐懼。
「那就好。」他忽然將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摘下來,戴在她的手上。那戒指本來有點大,但一套在她的指上就立刻自動變化,完全吻合了她的尺寸。
「抓緊我。」他樓著她的腰吩咐,感覺到她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突然縱身一跳,躍入深深的山潤之下--
這里是哪里?四周是寒冷刺骨的溫度,腳下踩著的卻是一片柔軟溫暖?
玉真惶恐不安,好奇地抓著七世的手臂,小心翼翼一步步前行。
「什麼人?竟敢直闖水府聖地?!」一個蝦頭衛兵沖了出來,手中的長槍指著七世,橫眉豎目。
七世模然地看著蝦兵,原本鋒利尖銳的鐵頭槍尖竟在他目光泣視下化成岩般的紅色液體,緊接那槍桿也開始一點點熔化。讓蝦兵竟然連握都握不住了,驚得雙手一撒反身就跑,邊跑邊喊,「潭主!有強敵到了!」
一條黑色的老龍倏忽間從水府大門口竄出,一雙利爪尖尖還泛著寒光。
七世冷笑道︰「老妖龍,你這雙爪子最近是磨得太和了,要我幫你試一試軟硬嗎?」
那黑龍定楮看了他半晌,忽然驚得躬身說︰「請恕小臣眼拙,竟未認出大駕,王快里面請!」親自迎著他往里走,前據後恭的樣子讓周圍蝦兵蟹將都傻了眼。
玉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只能僧懂地跟著他們往里走。
「知道我今日為何來找你?」七世望著龍宮大廳中那張燦亮的龍椅,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潭主,這老妖龍依然過著奢侈愜意的日子。碧潭之中及附近的八十里水域都是由他掌管,面積雖不大,倒也算是有權有勢了。
今日老黑龍在他面前完全沒了氣焰,低三下呀地弓著背,顫巍巍地說︰「老臣斗膽一猜……王要問的事,與您前日責問魚妖的是同一樁嗎?」
「是,也不是。」七世直視著老黑龍,他卻不敢回視他。「我听說近日妖界有人造謠,妄圖煽動叛亂,這件事與你有關嗎?」
老黑龍忙道︰「王該知道小臣向來是偏安一隅、膽小怕事的無用之輩,所以這種事,小臣是萬萬不敢扯上關系。」
「你若不敢,那又是誰?嗯?」
他尾音一聲輕哼,老黑龍的心就差點被震碎,嘴巴張了幾下,卻不敢說出後面的名字。
「是龍溟吧?」七世語氣無比輕蔑的說出那個名字,老黑龍明顯顫抖得更加厲害了。「連魚妖都怕的龍溟,自然是你更加畏懼的。我今日不想逼問你到底準備效忠誰,我只問一個問題--龍筋的起點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