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嘴角邊的淡淡微笑和眼底眉梢的一抹輕愁,撼動了所有人的心。
而已經入京的災民看到他的舉動,不禁大為感動,紛紛在王府門前跪倒,隨著他一起向上蒼禱告,祈求西岳能度過這次天災。
京外的災民雖然看不到這一切,但已經知曉消息,于是口口相傳,彼此相邀,也在京城外形成了聲勢浩大的祈福人海。
那一天的正午時分,有人听到瑞麟在低低吟誦,四周雖然人潮涌動,卻格外地安靜,漸漸地,所有人都听清了他低吟的內容,那是所有佛經當中最廣為人知的《心經》一一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切苦厄……
他的吟誦聲很輕,每個字都念得如泉水滴石,雨落笙般幽遠美妙,仿佛不僅可以穿透人心,還隨著清風飄入雲端,如梵樂聲聲,蕩漾在西岳京城的上空。
這份震懾人心的力量也震動了無數人,他們跟著一起吟誦起個心經,他們相信每個人的聲音都是一道力量,當這份力量凝聚在一起,就可以化作震天撅地的神力。
在祈福的第三天,忽然有一個好消息從南方傳來一一久旱無雨的西岳南疆,終于下了一場大雨澆透了干裂的大地。這場大雨連續了三天,緩解了嚴重的災情。
而且據說在南方許多土地,經過雨水的沖刷,紛紛露出了令人驚異的神跡一一有四個字不知何時就印在了山崖上、石板上、黃土中,百年老樹的樹干上,那四個字就是一一天命所歸!
皇甫慧從廚房端出一碗剛剛冰鎮好的女乃酪,這是瑞麟點名要吃的。
他三天三夜沒有吃東西,一直坐在高台上誦經祈福,雖然成功祈雨,卻也累垮了他的身體。
她看了為之心疼,卻又只能遵照大夫的囑咐,先以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喂他吃。
她曾經提起給皇後做女乃酪的事情,讓他緊緊抓住,不依不饒地非讓她也給自己做一碗。
看著瑞麟貪婪地一口一口吃著女乃酪的樣子,皇甫慧憐惜地嘆道︰「何必這麼辛苦,瞧你把自己折磨成這樣,絕食坐在那里三天三夜,造成血脈不通,現在連走路都很費勁。」
「不辛苦一些,哪會有現在的成效?」瑞麟得意地一笑。他已得到消息,現在城內外的災民和一般百姓,都已開始紛紛傳揚他是天神轉世,有救世之力。而他安插在百姓中的心月復們,正在試圖鼓動百姓上萬民請願書,請陛下將皇位傳給他。
「你是不是真有法術啊?」皇甫慧困惑不解地一邊用手帕擦他嘴角的女乃債,一邊發問︰「難道你真有神力能向天求雨?」
「你沒听過有人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嗎?」瑞麟給了她一道鄙夷的白眼。
「我才不信你有那個本事。」皇甫慧反瞪回去。在她面前賣什麼關子!
瑞麟悠然一笑,「好了,不逗你了。實話實說,神兵山莊之所以在民間百姓和朝廷眼中都極為神秘,極大一部分是因為我們可以預知天時。因為能夠預知天時,所以我們可以在天機逆轉的時候出手做我們想做的事情。這一次便是如此。」
第8章(2)
「預知天時?」皇甫慧大感興趣,「怎樣預知?」
「說來又復雜了。你要學,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學來的,長話短說,夜觀星象,日觀風雲。」
「這麼說來,你小時候看星星,不僅僅是為了看星星?也是在學習夜觀天象?」
「可以這樣說。」
皇甫慧咬了咬唇,「好了,這下子你成功蠱惑了民心,下一步要做什麼?」
「下一步做什麼的主動權就不在我了,皇後那邊必然還有動作。」
皇甫慧眼珠子一轉,「皇上那天指責你娘是妖女,該不會趁機誣陷你有妖法,想把你綁在火刑架上燒死吧?」
瑞麟側目看她,「你真的很敢想。若真有那麼一天,你準備怎樣救我?」
「才不救你。你老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我就袖手旁觀,看你如何自救。」她戲謔地轉身跑掉,卻被他一把拉回,跌倒在他懷里。
「壞心的家伙,上次還信誓旦旦地說不願意做寡婦,一轉眼卻盼著親夫倒媚。看我怎麼罰你!」他將她抱起,壓倒在桌邊的軟榻上,她驚呼不及,已經被封住了口。
「欲求不滿的。」好不容易得以喘口氣,她不禁痛罵一聲,「男人是不是都是急色鬼?那天還說自己是童子身,今天就變成了采花大盜。」
他的回答是在她的嘴唇、脖頸、肩腳骨處落下熱吻,彼此的衣物中都蒸騰出熱氣,月要帶落地,衣衫半褪,他卻突然放棄,改抱著她長長喘息。
「怎麼了?」她不解地睜眼看著他。
他苦笑地嘟起嘴,「不行,太累了,今天實在沒有力氣了。」
她看著他一臉惆帳的樣子,剛剛還高漲,現在卻……她不禁失笑出聲。
「哈……誰教你不安份!去!去床上躺著休息!」
他被她趕著到房間,她推他一把,他便咕咚一下子就倒在床上。皇甫慧這才發現他臉色發青,額頭上都是冷汗,不禁大吃一驚,再模他的手,盡是冰冷的汗水。
「你不舒服?」她急問︰「是不是剛才吃涼的把肚子吃壞了?」
「噓一一別叫。」他盤腿坐在床上,雙手起式,閉緊雙目開始行功運氣。
皇甫慧見他這樣,赫然明白是他體內的毒素發作,他在運功抵抗。
一時間她心神大亂,自知沒有武功也無能力幫他,卻忍不住在旁邊暗自著急。
雖然他把中毒這件事況得輕描淡寫,但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不傷身的毒?若是讓他繼續練功,毒氣有一天游走到心脈,到時可能性命不保。可是勸他不要練功,他又不听,再加上她親眼目睹刺客頻頻想殺他,他練功也是為了自保,不練不行,真是兩難。
六神無主的她,只是站在旁邊干著急。
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叫︰「寧靜王,皇後娘娘在此,請出來接駕。」
皇甫慧暗自心驚,怎麼皇後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會兒過來?
她看了眼眉心已被黑氣籠置的瑞麟,一咬牙,她先走了出去,並將房門關好。
皇後站在王府內院門口,臉色凝重,負手而立,等待瑞麟和皇甫慧的迎接。見皇甫慧獨自一人出來,便不悅地問︰「瑞麟哪兒去了?怎麼這麼大的架子?」
皇甫慧苦笑道︰「娘娘恕罪,瑞麟正和我鬧牌氣,賴在屋里不肯出來。」
「鬧脾氣?」皇後眉心一皺,「鬧什麼脾氣?」
「我剛才教訓了他一頓,罵他前幾日發瘋,去什麼高台祈福,他滿嘴胡言,也不搭理我。我氣急了,就罵了他幾句。結果他就用被子蒙頭,索性不理我。」
皇後重重一哼,「是嗎?他前幾天裝菩薩現世的時候,可不是這個脾氣啊。」
說著,她就往里面硬闖。
皇甫慧疾步跟上,陪笑道︰「他哪是裝菩薩啊,只是和我打賭而已。我說他一天到晚瘋瘋靡癲,除了養雞就是釣魚,沒一刻坐得住的,他賭氣說能坐上三天三夜。我說他若真有這個本事,就在眾人面前坐一回。結果他就真的叫人起了高台坐上去,任憑我在下面說破了嘴都不肯下來。剛才還教太醫給他看了病,他這三天粒米未進,人也瘦了一圈,賭氣又賭命,真是不值得。」
皇後冷笑,「只是如此嗎?那他還在上面念什麼經?」
「念經?我怎麼不知道?」皇甫慧故作不解,「他會念經嗎?」
皇後已走至瑞麟的房門口,剛將門推開一道縫,一樣東西就重重地砸了過來,湊巧砸到皇後身上,緊接著瑞麟在里面喊道︰「我不要和姐姐說話!再也不要和姐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