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下來的周靜陽站在院門口,一見到路過的張總營,立刻恭敬地福身,「張總管。」
張于清嚇了一跳,「你怎麼站在這里?哦,王爺上朝去了。」
「我能做點什麼?」她問。
他想了想,「你是王爺親命在上房伺侯的丫頭,我也不知道該委派你什麼事情好,你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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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在王府做事竟然如此輕松,周靜陽在小院里發了半天的呆,看了半天的雲彩,最終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
她曾經想替皇甫蒙洗衣服,但被告知已經有洗衣房的人專門做這些了;想去給他做些飯菜,但是廚房的人根本不讓她進門,說這里的人手都是從御膳房調撥過來的,沒有劈柴兩年以上的人都不能燒火,更不用說做飯了。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竟然如此無用,簡直一無是處。從廚房回來的路上,她無意中看到旁邊有間小院,牌子上寫著「梨花」,突然想起剛才好心和她說話的止語,于是,從院門探頭往里看了看,止語果然在院子里,一眼看到她,便笑著對她招手。
她走進去,見止語手中拿著抹布,地上擺了各式各樣的兵刀,不解地問︰「你在做什麼?」
「這是府里侍衛的兵器,每過幾天就要擦拭一下,王爺說不能等到臨陣磨槍才後悔,男人心粗想不起,所以讓我們丫鬟來做。」
周靜陽看著一地的刀槍劍戟,忽然福至心靈,轉身就要離開。
止語見狀,不解地連連叫喚,「你干什麼去?」
「我知道要做什麼了。」她愉悅地回頭擺手。
皇甫蒙臥室的牆壁上,掛有一把長刀,刀鞘古樸簡約,沒有太多花紋,刀柄光滑圓潤,顯然被提握過千百次。
周靜陽踮著腳尖把刀取下,然後打來了一盆干淨的水,掀開裙擺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認真地把刀抽出,一遍遍清洗著本已光潔的刀刃。
她記得這把刀,她第一次見到皇甫蒙的時候,他正是用這把刀殺死那個挾持她的人,當時她不知道誰是善,誰是惡,但這把刀的寒意卻讓她記憶猶新,當時她幾乎以為他只要憑著刀上的森寒之氣,就可以殺對手于無形,而他那時冷冽狠絕的眼神,和現在體貼大氣的他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一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多變?
這把刀,不知道曾殺過多少人?一想到這,她就忍不住抖了下,也許是水冷,總覺得這刀鋒像冰一樣寒厲,可是一想到皇甫蒙背著受傷的她離開春滿樓時,她忽然又笑出聲。
當初她說不知道他是不是壞人的時候,眼角余光曾偷瞥到他的臉色,真是難看得嚇人,那時候的他,是不是已經被氣歪鼻子了呢?
可即使惹他生氣,他對她還是滿不錯的,誰說富貴之人就眼高于頂,皇甫蒙就是個例外啊!她越想越覺得有趣,一邊擦著刀,一邊忍不住哼起小時候娘教她唱的歌,「小羊咩咩叫,小狽汪汪鬧,小貓喵喵喵,小豬哼哼笑,別吵別吵都別吵,等我把飯燒……」
她一個人自得其樂,完全沒注意到院門口站著兩個滿臉驚詫的人——
皇甫東先醒過來,向前邁了一步,喝道︰「你這個丫頭在做什麼?」
周靜陽一驚,手一松,刀就這麼落在水盆中。
他快步沖上前,從水中一把抓起那把刀,怒斥,「誰準你對我二哥的刀如此不敬?你不知道這把刀是他的心愛之物嗎?平時就連我都不敢隨意踫,你居然……你居然……」
她一下子蒼白了臉色,怔怔地看著滿臉怒容的皇甫東,直到他身後一個人撥開了他,接過那把刀,站在她眼前。
「你為什麼要洗它?」皇甫蒙面無表情,定定地看著她。
「我……我想不出還能為你做什麼。」她直直地站著,垂手肅立,只覺得整個人尷尬羞愧得要命,恨不得一頭鑽進地里。
她真不知道這把刀有這麼重要。她在家洗菜刀洗慣了。從來沒有人說過不行,怎曉得第一天在王府做事,就闖了這麼一個大禍,接下來皇甫蒙會怎麼做,趕她出府嗎?
「我一直以為,一把好刀,若想保持它的殺氣,就要以血洗刀,從來沒想過,我的刀,還可以泡在水盆里,像洗黃瓜那樣被人從上洗到下。」
她瑟縮著肩膀,再一次肯定自己定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
他的一只手突地捏住她縴瘦的肩膀,他知道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把她的骨頭捏碎,但他只是將那把濕淋淋的刀塞進她懷中,沉聲說︰「擦干淨,掛回原處。」
周靜陽抱緊那把刀,只覺得呼吸都凝滯了。
第3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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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干麼對那個丫頭網開一面?像她這樣大不敬又不懂規矩的丫頭,就不應該帶到府里來。」
「你既然知道她是個丫頭,又何必和她計較?」皇甫蒙漫不經心道。
「可是這丫頭有什麼好,你府里比她強的丫鬟多得是,何必讓她近身伺候?」
皇甫東還是憤憤地嘮叨著。
他斜眼睨著他,「我府里的事,幾時要你插手?」
看出他不悅,皇甫東急忙轉變話題,「今日朝堂上,太子說要吏部派些人陪你駐守七台,顯然是別有用意,二哥你為何不當場駁回?」
「他要派人,是不信我,我若是駁回,反倒顯得我心中有鬼,父皇還沒有做定奪,我著急什麼。」皇甫蒙坐下,看茶壺中的茶水像是新沏的,不禁一笑,「倒是你,我讓你私下調查那名刺客,你查出來了沒有?」
「那個刺客身上只有一個貼身的鏢囊可以做為線索,底下的人去問過京城里的鏢局,都說不是他們用的東西,看來這人不是在京中雇佣的。」
「從京里雇人太明顯,就算不是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皇甫蒙對這個回報並不滿意。「下個月就要啟程去七台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盡快查清楚,太子那邊最近見了什麼人,有什麼動靜,你不用全都告訴我,自己看著辦就好了。至于那三千兩銀子,我先幫你墊上,但不代表我可以白出,等肖艷艷把銀子還給你之後,你必須還到我府里來。」
「哦。」皇甫東有些郁悶地應了一聲。
他抬頭看著門外那個一直站著不動的小小身影,揚聲道︰「大中午的還沒有飯吃?」
「哦!」周靜陽像是如夢初醒般,慌慌張張地跑去準備。
皇甫東白了一眼,「一個笨丫頭,留她有什麼好?」
皇甫蒙向後一靠,雙手枕在後腦,似笑非笑,「你不覺得她挺有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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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靜陽不知道皇甫蒙怎麼想,只覺得一整天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他一開口就要趕她出府。她才來一天,著就這樣被趕出去,實在太沒面子了。
等皇甫蒙用完膳,她端著碗盤走回廚房時,正巧遇上止語,止語一見她,便關心地問︰「你怎麼了?愁眉苦臉的。」
「我……好像做錯事了。」周靜陽低著頭。「也許我晚上就會被攆出府。」
「做錯什麼事了?你說說看,王爺不是那麼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止語安撫她。
「我……我把他的刀洗了。」她囁嚅著說出口。
止語瞪大眼楮,「你……洗了、洗了王爺的刀?你是說……掛在王爺臥室牆上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