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瀾的眼中頓時被水霧充滿得幾乎看不清路,她一狠心,褪下手腕上的一個鐲子,走過去遞上,「拿去吧,用這個鐲子換點吃的。」
那女孩兒的母親驚訝地看著她,像在仰望一個神人般,「小姐……夫人……」
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她,「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們不能收。」
「難道你要眼見女兒被餓死嗎?」她鄭重地說︰「不要推辭了。這個鐲子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對于你們,是可以救命的。」
少婦還在猶豫,李承毓忽然走來,用手擋回聶青瀾的手,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塞到少婦手中,柔聲說︰「變賣鐲子還會惹來麻煩,不如銀子用來更方便一些。小心拿著,不要被旁人看到了。」
少婦的雙眸中立刻滾落出成串的淚珠,不住地叩首謝恩。
而李承毓則對聶青瀾小聲說︰「將鐲子收起來吧,我知道它對你並不是毫無意義的。」
她低頭看了一眼那只鐲子,正是司空晨當初贈與她的那一雙其中的一只。
「若不是有特殊意義,你不會一直戴著它,從司空朝到血月,都不肯摘下。」
他輕聲道︰「想來送鐲子的人,也不願意看到你將他的心意這樣輕易丟舍。」
聶青瀾的心尖抽搐了一下,咬著唇並未回答。
「殿下,我們可以回去了。」他帶著她重新回到馬車。
「這邊你要怎樣安置?」馬車雖然遠走,但是難民的面龐和慘狀還是縈繞在她的眼前。
「今晚,我還要和幾位侯爺及那些皇親國戚談判,無論如何,要逼得他們掏些銀子出來。當務之急,是安撫住這些難民,其它的……可以從長計議。」
聶青瀾透過車簾看到他略顯疲倦的神情,心頭一動,月兌口而出,「今夜我陪你去談。」
李承毓低頭對她一笑,「談可以,但記得不要動武。」
☆☆☆言情小說獨家制作☆☆☆www.yqxs.com☆☆☆
李承毓和諸位貴族議事的地方在丞相府,當眾人到齊的時候,人人都驚訝聶青瀾居然在場。
「聶將軍就這麼著急想參與國事了嗎?」上官榮陰陽怪氣地取笑。
聶青瀾一直在留意觀察眾人的表情,因為她總是懷疑當日指使燕兒給自己下毒的人就在其中。
「你們請我回來,不就是為了血月的國事?」她不屑與上官榮計較。
鮑冷安和端木虯兩個老侯爺顯然是兩條老狐狸,雖然人到了,但是並不急于發表意見,只讓上官榮去發牢騷。
「要說今年的南方災情,我們當然是感同身受啦。我在南方還有千畝良田呢,洪水一來,全都完了,顆粒無收。我府中一干大小可也是要吃飯過日子的。」
上官榮的話,很快得到了其它皇親國戚的呼應,「是啊,我的田莊近日已經收留了十余名的難民在莊上干活,還要我怎樣?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現在說話的是先皇的外孫,吏部侍郎江淮。「難民的安撫,不該靠我們這些人,而是靠國家,現在既然丞相是一國之主,就該由丞相定奪。國庫中總不會一分銀子都沒有了吧?逢此國難,該開放國庫,賑災救急才是。丞相怎麼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坐著和我磨牙?」
此時眼見眾人群起而攻之,李承毓只是靜默不語,聶青瀾忍不住開了口︰「各位,國庫可不是僅僅為開倉濟民而設的。倘若邊關有戰事,國庫卻全為了難民掏空,軍隊糧餉靠什麼發放?」
第3章(2)
眾人沒想到她會插話,都將目光調轉過來。
上官榮嘻嘻笑道︰「邊關還會有什麼戰事?司空朝最能打的女將軍都快當我們的女皇了,還有誰敢和我們血月過不去?聶將軍這麼怕開國庫,難道是怕我們花光了您未來的銀子嗎?」
「銀子,不是我的,是國家的,是百姓的。」聶青瀾一字一頓道,「眼下的血月,也是每一個血月人的。國難當前,血月人如果不連手自救,這個王朝的覆滅指日可待,到時候,我不知道你還有多少閑情逸致,和我在這里磨牙?」
她借用對方的話反將了他們一軍,氣得江淮蹦起來,用手一指,「現在這里可還輪不到你說話!你能不能登基,我們還沒有點頭呢,你不要先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能不能當女皇,我並不在意。如果血月就是我眼前看到的這個血月,每個官員都自私自利,猶如一盤散沙,我寧可袖手旁觀,不接這個爛攤子。」聶青瀾冷冷地丟下狠話,「你們以為我在這里會比在司空朝舒服嗎?」
「那你可以回去啊。」上官榮冷眼盯著她,又瞥了眼李承毓,「要請你來的人不是我們,若非先皇死得倉卒,我們也不會同意這個權宜之計。不過依我看,這個權宜之計根本荒唐透頂,幾時听說主人死了,要請對頭來管家的?」
「我可以走,但不是現在。」聶青瀾也直視著他,「我來到血月,不是為了女皇之位,而是為了兩國的和平,百姓的安樂。我跋山涉水而來,未建寸尺之功就返回故土,司空朝的百姓只會認為是我聶青瀾無能,而不會相信是血月的臣子迂腐。當然,也許他們更願意听到一個腐朽的血月即將跪倒在司空朝腳下的預言。」
「真是放肆!」老侯爺端木虯勃然大怒,一拍木椅扶手,硬生生將黃花梨木的扶手拍斷,「聶青瀾,你我在戰場上也算是見過面,我敬你一介女流能有那樣的能耐,所以不和你計較,但我可不允許你隨意詆毀血月!」
「侯爺。」聶青瀾轉身向端木虯微微一躬,「我也敬重侯爺的為人。七年前,我還少不經事,侯爺率領一萬人馬突襲我軍背部,致使多名將領戰死,士兵傷亡慘重。那一戰,侯爺威名遠播,即使是我爹,提起您,也要豎起大拇指,說您是血月第一猛士。」
這一番贊美,讓端木虯的臉色微微好轉,重新坐了回去,暗暗打量她。
她繼續道︰「可是侯爺,治理國家憑借匹夫之勇是不夠的。今日我去看了京城近郊的難民,您可知道他們的慘狀?我相信再過些日子,他們倘若再沒有食物充饑,一定會發生暴動,到那時,你們再派兵鎮壓,也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了。」
她奇怪李承毓為什麼一直不說話,悄悄用眼角余光掃了一下他,只見他嘴角泛起了笑意,仿佛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于是她定了定心神,沉聲又說︰「我知道各位家大業大,各自有各自的麻煩,丞相今日請各位前來,也不是要大家傾囊而出,只是盡己所能而已。我聶青瀾從司空朝而來,輕車從簡,沒有太多的貴重物品,剛剛我已經和屬下都打了招呼,所有人身上的銀票,可以拿出的都已拿出,湊了湊,不足一萬兩。」
上官榮听到這里,不禁哼了一聲,「這點小錢還敢拿出來炫耀。」
聶青瀾充耳不聞,摘下自己手腕上的一雙玉鐲,舉在眾人面前,「這雙鐲子,是我朝陛下贈予我的,不知道價值幾何,有請丞相代勞,將這雙玉鐲變賣,不論能換得銀錢多少,都算是我對血月災民的一點心意。」
她將那雙鐲子遞到李承毓面前,他遲疑了一下伸出雙手,她輕輕松開五指,清脆的當啷一聲,一雙玉鐲就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血月的人都听說過關于聶青瀾和司空晨之間互有私情的傳說,此時聶青瀾大大方方地拿出玉鐲,說出來歷,顯然也並不避諱這段感情。既然這鐲子的來歷如此特殊,她肯拿出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一時間,場中的眾人也沒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