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插進來的冷語嘲諷讓晏學常皺起眉,「清殊,怎麼這麼說話?出去!」
羅巧眉張望著閃身而出的那道白色人影,滿心是解不開的好奇之謎。
那個晏清殊,看起來對人冷冷淡淡的,但其實心腸不壞啊!這次要不是他,只怕她這只手臂就要受大罪了。
她本想好好感謝他,孰料他一張嘴,說話卻如此惡毒。真是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少爺。
在晏府住了三天,羅巧眉就和母親回家了,此後每年會來晏府一、兩次,但是和晏清殊說過的話卻沒有幾句。
直到十五歲,她的父母相繼病逝,晏學常主動承擔照顧她的責任,她這才正式搬進了晏府。
那一年,羅巧眉十五歲,晏清殊十四歲。
她還記得自己搬進來的那一天,只提著一個小包袱,面對姨娘冷淡的臉,她始終保持著甜美開朗的微笑。
偶爾側目的時候,依稀能感覺到一雙清冷的眸子注視著她,但是當她回視,那道目光卻避開了她。
接著,羅巧眉就開始了在晏府寄人籬下的日子。
一天一天平平淡淡地過去,她是個胸無大志又能隨遇而安的人,所以,這樣平淡清靜的生活讓她倍感愜意。
第2章(1)
長大後的羅巧眉是宮里的常客,因為宮中的蘅妃和菱妃最喜歡她梳的發式,隔個幾天就要請她入宮幫著梳頭。
每次梳完,不是塞珠寶首飾,就是塞銀子給她,所以她也很樂意不時入宮走兩圈。
不過今晚按照約定來到皇宮的時候,宮里卻顯得冷冷清清。她記得每次來到宮中,都能听到歌舞之聲,今天是怎麼了?
「王公公,宮里怎麼這麼安靜?」羅巧眉直問。
王公公小聲說︰「羅姑娘,一會兒您說話請小心些,今天午時有刺客入宮,雖然沒有傷著人,但是驚擾聖駕,皇上很是震怒。可能一會兒各位娘娘也沒空和您說話了。」
「刺客?」雖然認得這兩個字,但她從沒見過。在她眼中的司空朝向來安逸,曾幾何時竟有刺客出沒?
丙然,當她來到菱妃所住的玉寰宮時,就見菱妃正愁眉苦臉地坐在院子里。
「巧眉啊,你听說了嗎?宮中居然有刺客。」
她走上前,一邊行禮一邊問︰「刺客是什麼人?來刺殺皇上的嗎?」
「誰也不知道。當時皇上正好在我這邊休息。外面人影兒一閃,我出聲叫了起來,刺客就跑了。雖驚動了宮中的侍衛,追了一段,但誰也沒追到。」菱妃忽然咬緊銀牙,「我知道了,一定是蘅妃那個賤人!看著皇上寵我冷落了她,所以才派人來害我!」
「不會吧?這可是砍頭的大罪呢!」羅巧眉不想介入這種宮廷紛爭,看菱妃無意梳妝便要告辭離開,菱妃卻拉住了她。
「你等等,我還有話問你。我今日才听說晏清殊與你原來是表姐弟,你們同住一個屋檐下,知不知道他的喜好?」
羅巧眉不解地反問︰「娘娘問這個做什麼?」
「我有事拜托他,想送點東西做謝禮,但又看不出他有什麼好惡。畢竟他是個外臣,我可不像蘅妃那種女人,又不好召他入宮私詢,你幫我去打听看看,打听到了,我重重有賞。」
羅巧眉笑道︰「他那人脾氣古古怪怪,只怕娘娘放了一座金山在他眼前,他也不見得看得上眼。」
離開玉寰宮,照例她會去蘅妃那里。但在蘅妃的寢宮門口,宮里卻攔住了她。
「羅姑娘,我們娘娘在學琴,不便人打擾,姑娘還是改日再來吧。」
學琴?怎麼沒有听到琴聲?
她好奇地張望了一下,從門口可以看到內殿中有燈光搖曳,但是看不到人影,于是準備離開。
殿門忽然打開。只見蘅妃披散著頭發快步奔出,好像在拭淚,一轉眼就跑進旁邊的偏殿廂房去了。
羅巧眉正困惑不解,卻見從後面施然走出的人竟然晏清殊。
他貌似平靜,衣著整潔,懷中依然抱著他的那張古琴,邁步走向門口,對守門的宮女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
晏清殊一側身,忽然看到站在門口的羅巧眉,于是眉頭一蹙,「你來這里做什麼?」
「你來得,我就來不得嗎?白天不是和你說了,娘娘們邀我喝茶?」
「喝茶?是來喝西北風的吧?」他冷嘲熱諷,繼續向宮門口前行。
羅巧眉跟了過來,小聲問︰「你把娘娘得罪哭了?」
「與你無關。」他冷冰冰的話讓羅巧眉只好閉上嘴巴。
兩人正走著,前面花徑中也走過一隊人馬,為首的男子高大英挺,臉龐稜角分明,羅巧眉一見到來人,忍不住喜上眉梢,揮手交道︰「太子殿下!」
晏清殊本走在她身前,听到她的叫聲沒有張望,反而回頭瞪她一眼,「皇宮之中,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你還顧得體統?」她朝他做個鬼臉,蹦蹦跳跳就要過去,卻被晏清殊一把拉住。
「殿下入宮必有正事,你少去煩他。」
但此時太子司空晨已經看到他們,快步走了過來。「巧眉和清殊,好巧,你們都在宮中。」
「殿下是為了刺客的事情來的嗎?」羅巧眉急忙問道。
「正是,宮中不太平,勸兩位還是先回府比較好。」司空晨雖然心事重重,但還是對著羅巧眉笑了笑,「巧眉,那件事就拜托你了,我近日有些忙,你做好了,就到太子府找我。」
「放心吧,」羅巧眉拍著胸口保證,「您吩咐的事情,我幾時敢不好好辦?」
晏清殊忽然冷涼地插話道︰「殿下還有急事,讓人家忙去。」他拉起羅巧眉的手臂,就強行拖著她往外走。
「哎,哎,拉拉扯扯,你才是成何體統!」羅巧眉也不敢大聲喊,掙扎無效,一下子就被晏清殊拉出了宮門。
「行了行了,我騎馬來的。」
她剛要爬上馬背,又被晏清殊一下子拽了下來,差點沒摔個大跟頭。
「晏清殊,我可沒得罪你吧?」她叉著腰,真忍不住怒了。
他的眸光淡漠,「上我車來,有話說。」
「哼!請人上車,說話要客氣些,干麼這麼野蠻?看你貌似一個文雅人,對別人也都客客氣氣的,唯獨對我老是冷冷冰冰又粗魯?」羅巧眉嘟囔著。
將自己的馬拴在他的馬車上,她才進了車廂。
「有什麼話要說的,就說吧。」她坐在他對面,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
晏清殊盯著她,「你就這樣一天到晚混吃等死,不覺得膩煩?」
「什麼叫混吃等死?」羅巧眉覺得今天的他真好笑。「你一天到晚難道不也在混吃等死?不對,我應該問你,你一天到晚圍著那些娘娘打轉,給人家彈琴,陪人家聊天,還……咳咳,你不覺得膩煩嗎?」
晏清殊的黑眸像淬了墨,沉聲問︰「還什麼?何不把話說完?」
「哼哼,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要我挑明?」她嘴里嘀嘀咕咕的,「至少我是靠雙手的本事賺錢,哪像你!長了張好皮相又怎麼樣?難不成還能搓成堆、論斤賣不成?」
「啪」的一聲,從她對面丟過來一件東西,差點砸在她身上。
那東西在廂板上滾了滾停住,原來是個茶杯。好在杯身結實,竟沒有應聲破碎。
晏清殊突然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卻是羅巧眉沒想到的。她一下子怔住,低頭撿起茶杯,看著他,「真是大少爺脾氣,連說都說不得。」
「旁人說我美色惑人,我只當他是白痴,原來你也是個白痴。」他冷笑連連,「你要是再說這種話,小心我封了你的口!」
她拍著胸口故作驚駭狀,「怎麼?你還要殺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