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孫若慈突然「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抱著懷素的肩膀拚命將整個身子埋進他的胸膛中,鼻涕眼淚都毫無顧忌地往他的衣服上揉來揉去,抽抽搭搭了好一陣才說得出話來。「我、我听他說這邊有片湖,湖邊有很多奇花異草,我是想、想過來看看,沒想到他突然把我按在這里,要對我、對我……」
懷素緊緊抱著她顫抖的身子,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看著眼前還昏迷不醒的延希,恨不得再重重補上一腳。
「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我們走吧。」他拉著公孫若慈要站起來,但她好像雙腿都軟了,幾次踉蹌著站起又跌倒。他無奈,只好將她抱起,走回密林外兩人的馬匹所在之地。
他一腳踹了延希那匹馬的馬臀上,馬兒負痛,轉身跑得無影無蹤。懷素則帶著公孫若慈,一起上了自己的馬,又拉起她先前所乘的那匹馬的韁繩,踢踢達達地往回走。
懷素的胸前一片濕,他知道那是公孫若慈的眼淚,一想到她剛才哭的樣子,心中就不免疼痛。他真是太大意了,竟然丟下她一個人面對延希那匹餓狼。
他對她說話的語氣也重了點,不管她平日如何行事,到底只是個姑娘家,遇到登徒子近身輕薄,肯定也會沒了主意慌了神。日後他該將她貼身拽著,再不能讓今日的意外重演了。他心中亂紛紛的想著,根本沒留意到懷中公孫若慈的神情——那是一抹狡黠的,如小狐狸般的笑!
原來要騙得懷素月兌下那張石頭面具並不難嘛,只要略施小計,他就會被她嚇得六神無主。看他剛才為自己又急又氣的樣子,可見這石頭對她也有一番真心的。那麼,她之前的那番告白就不算是肉包子打狗嘍?
其實他真是小看她了,她會讓延希那種混球真的佔到她的便宜嗎?明知延希故意帶自己離開人群去看什麼奇花異草是借口,她是想在人後為向來在皇子中備受冷落的懷素出一口惡氣,一包迷魂粉就放在她的手掌中,只要隨手一抹,延希吸進鼻子里,就會如神魂出竅一般,十幾天都胡言亂語,變成個瘋子。
可惜啊,被懷素破壞了她的妙計,但是反倒換得懷素的這一番憐愛,也不算吃虧。只是……這還遠遠不夠,她想要的,還要更多。不過要如何讓這個死人臉明白自己的這一片苦心呢?
晚上在懷素府中,因為體諒公孫若慈白天受了驚,他特意讓廚子做了些好吃的,然後兩人一起用餐。吃飯的時候,懷素偷偷打量著她——這丫頭的精氣神兒恢復得挺快的,已經沒有了早上的神思恍惚,驚惶失措,此時滿面的紅光和笑意,倒像是有什麼美事兒似的。
「這個魚丸味道不錯,你嘗嘗看。」懷素用湯匙舀了一個魚丸給她。
她立刻笑著贊賞,「看不出你這個死人臉還挺會照顧人的嘛。嗯,這魚丸的確味道不錯。還是當皇子好啊,天天都能吃好吃的。」
懷素微微一笑,低下頭默默吃著飯。
鮑孫若慈忽然想起白天宣化公主和她說的那些話,關于懷素在這宮中尷尬而艱難的地位,那股憐惜之情不由得又濃烈起來,于是她也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到他的飯碗里,「你也吃嘛。」
「我自己又不是不會夾。」他雖然有點像抱怨,但還是立刻將那塊排骨放入口中,細嚼慢咽起來。
她笑咪咪地看了他半晌,忽然說︰「我們兩個現在的樣子好有趣啊,讓外人看到了,會不會覺得我們像是一對老夫老妻?」
懷素差點噎到,瞪她一眼,「這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在旁人前少胡說,好歹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怎麼也不知道害躁?」
「姑娘也要找婆家啊,我靠自己的本事找婆家,有什麼好害躁的?」她居然還越說越得意。
話說到這里,管家來稟報說三皇子來了。懷素起身時,他已徑自進門。
「你們這是……」堅白看到兩個人面前親親密密擺著一雙碗筷,眼波震蕩了一下,又看向略顯尷尬的懷素,和有點得意揚揚的公孫若慈,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三哥,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我再叫他們多給你備一雙碗筷吧。」懷素生怕堅白問他什麼,趕快搶著開口。
堅白的臉色看來很是嚴峻,他沒有坐下,只是盯著弟弟問︰「今天老六被人攻擊了,父皇剛才將我叫入宮中問話,問我知不知道是誰做的。」
懷素淡淡道︰「哦,是嗎?」
他雖然答得簡單,卻被堅白看出了破綻,「看你的樣子,似乎並不吃驚?也許你早就知道了?」
懷素微一沉吟,直言坦白,「三哥,實不相瞞,事情是我做的,因為他今天要對若慈下手,幸虧我及時趕到,才不至于讓一個良家女子被他壞了清白。」
堅白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一直忙于吃喝的公孫若慈,也只是淡淡點頭,「嗯,在父皇面前不要這樣說就行了。老六那個人,多行不義必自斃,教訓一下也沒什麼。但是他知不知道是你做的?」
「不知道,我當時在他身後出手,他沒有看到我。」
堅白的面色霽和了許多,忽然又笑道︰「不過進宮一趟,我倒給你帶回來一個好消息,要不要听?」
「什麼消息?」懷素一楞。
「父皇今天和我說,戶部侍郎蘇鴻的女兒蘇穎君,和你年齡相仿,又知書達理,溫柔可人,父皇似乎有意給你們兩人指婚,所以問我的意思。」
懷素身後忽然「嘔當」一聲,似是公孫若慈將飯碗摔在地上。懷素咬咬牙,沒有回頭去看,直視著堅白,「三哥是怎麼和父皇談的?」
「我說你現在的年紀也該娶親了,所以父皇想讓你們兩人後天見個面。按說婚前你們不該見的,但是父皇為人開明,他說倘若你自己相不中,他也不想勉強你。」他低聲道︰「你知道父皇心中總覺得虧欠你良多,所以希望你過得好些。怎樣?見不見?」
懷素一咬牙,問︰「在哪里見?」
「自然是在宮里,我把地點約在宣化的宮里,到時候再多叫點女眷過去,這樣便不顯得尷尬。」
懷素小聲說︰「但憑三哥安排。」
突然就見公孫若慈拉開凳子,快速走出房間。
堅白看了眼她的背影,漫不經心地說︰「這丫頭與你,是不是有什麼故事?」
懷素的眼前都是公孫若慈那花一般嬌俏的笑臉,然而口中卻冷硬地說︰「不,我們沒什麼事,三哥不必多慮。我知道三哥很需要蘇鴻這枚棋子,所以我會為三哥爭取的。」
堅白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那麼辛苦你了。」
鮑孫若慈將自己關在房內足足靜坐了一個時辰。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那個死人臉是不準備過來和她解釋什麼,更不可能來和她軟語溫存地道歉,說些寬慰的話。唉,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看上他,但是因為看上了,心動了,就無法輕易改變心意。听懷素的意思,似乎已決定接受這門親事,那她的一番情意豈不是要打了水漂?
最重要的是,懷素明明就告訴過自己,他對那個蘇穎君沒有任何多余的感情,為什麼要勉強他的心去接受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人?
若這是他的苦海,注定以後也會是她的苦海。那麼,她要想辦法救兩個人一起出苦海!
問題是,怎麼做呢?
她將目光投向身邊那張碩大的桌子——上面擺滿瓶瓶罐罐,她將目光定在其中一個最不起眼的黑色小瓶上,然後重新展開那狡黠靈動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