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景愚臉色微變。他從一見到這份名帖就開始心里打鼓,怎麼這個新官的名字和之前那個被他整死的唐可懷同名同姓?該不會有什麼關系吧?
「小小地方的小案子,沒想到唐大人在京中日理萬機,也能知道此事。」他正色點頭道︰「確實有這樣一樁案子,犯人本是出身書香門第,奈何一時昏了頭,為了一名輕浮女子犯了殺人罪行……」
「輕浮女子?」唐可怡一蹙眉,「大人為何下此斷言?」
「那女子先勾搭唐……」記起兩人同姓名,他連忙改口避諱,「那名犯人,然後又勾搭被害人,尚未成親就做下苟且之事,讓兩名男子為她爭風吃醋,終于鑄成大錯,這不是輕浮又能作何解釋?」
她聞言心頭一冷,月兌口而出,「是女子之錯還是另有登徒子,只怕還不能定論吧。」
唐可怡話音一落,就听到身旁的皇甫夕撲哧一笑,她側目看他,他也正笑咪咪地瞧著她,淡淡說了句!「唐大人,如今的女子不比當年了,作風大膽些是難免的,大人不必為此耿耿于懷。」
他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事,特意出聲提醒,引開話題,唐可怡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些刻意了,遂收斂情緒,也微笑以對。
「汪大人在此地做了幾年知府,著實辛苦了。此次本官出京,也是代陛下問候諸位地方官員的辛苦。另外還有一些事情要麻煩大人,關于剛才所說的案子,麻煩大人可否找出堂上問供的紀錄給我看一下。」
汪景愚緊張地問︰「這樁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
「本來是結了,但是不知怎的,這事情傳到陛下耳朵里,下旨要再查一查。」她搬出皇帝當借口,諒他膽子再大也不敢有異議。
沉默了一瞬,他悄悄問道︰「不知道唐大人是否知道,犯人家中的情況?」
「哦?什麼情況?」
「犯人還有個姊姊在宮內,是前皇妃。」
唐可怡不動聲色的回應,「這倒不清楚,這件事陛下未曾和本官提及,刑部本案的卷宗內也沒有提到這件事。」
汪景愚于是沒繼續說下去,一笑轉了個話鋒,「這卷宗放在衙門的文庫,找起來可能會有點麻煩。大人不如今晚就留在我這寒舍里休息一宿,明天一早下官即刻將卷宗拿給您,您看如何?」
她還未說話,皇甫夕插口道︰「大人今日還要去拜望幾位朋友,可能會留宿在朋友那里,就不麻煩汪大人了。」
汪景愚看了他一眼。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個站在唐大人身後的年輕人很不一般,年紀不大卻氣度雍容,雖然嘴角掛著笑,俊秀清朗得如松山明月,眉宇眼神卻散發著讓人心悸的寒意。
這人只是唐大人的隨從嗎?然而看他說話的樣子,兩人又不像是主僕關系。
他正想旁敲側擊地打听一下此人的來歷,唐大人已經和他一起站起身,告辭出府了。
汪景愚謙恭地將兩人送上車,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師爺低聲道︰「大人,只怕這個唐欽差是來者不善啊,沒听說陛下有旨意近日派欽差大人出京啊。」
「你還怕他有假不成?」他沉思著,也知道對方來者不善。一來到這里,別的不問,先問唐可懷的案子,尤其讓他覺得蹊蹺的是,這位欽差大人和那個死刑犯的名字完全一致!
「大人是否還記得,前一陣子從東都傳來的消息?」
「什麼消息?」
「那個死了的唐可懷在宮中的姊姊,不就是那傳聞突然從宮中消失的前皇妃,陛下還下旨追查她的行蹤呢。」
「哦?」汪景愚精神大振,「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關系?」
「學生不敢亂說,只是剛才我看著那名唐欽差,發現一件古怪的趣事。」
「嗯,什麼?」
「他耳朵上好像扎了洞。若是他換上女裝,可不就是一個俏嬌娘?」
汪景愚瞪大眼楮,「難道你懷疑他是……這不大可能吧?他身上可帶著公文,的確是刑部發放,確真無疑。」
「但若是學生沒看走眼呢?這可能是一件天大的案子啊!」那師爺笑得曖昧,「搞不好連陛下都蒙在鼓里。」
他立時興奮起來,「難道這女人敢瞞著所有人干出這種事?!逃出宮,又混上這麼一個欽差的位置,她也忒大膽了。」
「說不定就是為了替她弟弟報仇,才會用弟弟的名字。」
汪景愚瞇起眼,「要真是如此,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師爺再道︰「大人應該派人去看看,她現在去哪里,她身邊那個人說她要去拜望什麼朋友,天曉得真的是朋友,還是和什麼人密謀對大人不利?」
他一頓足,「好,你派人立刻跟上去,若查到什麼立刻向我回報。」
「是,學生明白。」
唐可怡在馬車中和皇甫夕說︰「這個汪景愚,一看眉眼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如今他既然知道了我的來歷,會不會將所有的文檔銷毀?」
「他不敢。不過也許有可能弄一份假的給妳,但在倉卒之間作假卻有可能露出馬腳。」他看著她問︰「知道剛才自己哪里做得不對嗎?」
她低沉下眉,「我沒有沉住氣。」
「是不是把他口中所說的輕浮女子和自己聯想在一起了?」他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事。
唐可怡囁嚅道︰「在找到我娘之後,娘經常和我感慨可懷被牽連入獄的委屈,口中提到那名引起事端的女孩,都是滿口的憤懣和怨恨,說是她勾引了可懷。雖然娘也承認知府的外甥壞人家清白,不是好人,但是……紅顏禍水吧,娘就是這樣認為的。」
「我們的情況和他們不一樣。」他柔聲說︰「我們兩人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都是你情我願,雖然……我對妳用了些心思,但不會因此害了別人的性命。」
「我知道,只是……難免耿耿于懷。為什麼女子在這種事情上總是弱者?」
「誰說妳是弱者?」他又笑道︰「妳看現在我不是都要對妳刮目相看嗎?」
她看他一眼,「那是陛下寵我。」
「知道是我寵妳就好。」他笑著將她攬入懷中,「向來都是別人寵我,讓我想寵的人,只有妳一個。」
她听著他的心跳,靜默了許久,才緩緩道︰「日後……陛下會有很多人要寵的。」
皇甫夕看到她微微顰起的眉,哼了一聲,「也許吧。」
他們都知道彼此指的是什麼!封後,冊妃。他早已成人,身邊卻連一個皇妃都沒有,後宮空虛之日不可能久長下去,無論是祖宗家法、臣子奏勸,還是天道人倫,他立後冊妃之事遲早要進行。輕撫著她的秀發,皇甫夕憐惜又無奈地說︰「小傻瓜,天下真的只有妳這樣一個傻瓜,難道妳就沒有想過向我求一個名份?」
唐可怡苦笑道︰「陛下不會忘了我的身份吧?我是您的皇嫂。」
「身為皇嫂就不能再嫁?」他頓了頓,「不是所有的皇嫂都像妳這樣膽小怕事的。」
她听出他的話中有話,「陛下指的是什麼?」
「有人曾經來向我邀寵,同樣身為皇嫂,人家比妳主動多了。」
她皺著眉,「陛下指誰?」
皇甫夕卻在這時打住話,因為車子停下來了。
「主子,到地方了。」車外有人稟報。
「先下車,下車再說。」
唐可怡狐疑地跟著他下車,漫不經心地站在一座府邸門前,隨意一瞥,她的全身如遭雷噬一般,呆住半晌回不了神。這里竟然是她的家!
八年沒有回家,門上的朱紅色澤還鮮艷如以往,只是守門的家丁卻很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