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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35頁

作者︰湛露

「不用問他了。」太後深吸一口氣,「母後告訴你,我讓他給那個假鸞鏡送了一壺酒。」

「鸞鏡?」九歌的指尖開始發涼,「什麼酒?該不會是……」

太後努力挺起身體,「九歌,母後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呀,你若真的看透他,就該知道他是個多可怕的人,你今日放了他卻不殺他,他要帶多少鳳朝的秘密回大氏國?這會讓你自己、讓整個鳳朝都陷入最危險的境地。」

九歌顫抖著,不可思議地盯著母後,連連慘笑,「母後真的是愛護孩兒啊,想得真周到,真周到……可您,為什麼一定要對他趕盡殺絕呢?」

太後受不了她指責的眼神,反過來斥責,「九歌,那你為什麼一定要維護他?」

「因為……」她仰天長嘆。「我想明白了,他從沒有害過我。」

如狂風般,她沖出乘風殿,不顧身後母親的痛楚呼喊,滿心只充滿著一個念頭——去找他!去找他!

「鸞鏡王爺呢?有誰知道他往哪個城門去?」她抓住一個人就問,那淒厲的聲音、灼熱的眼神,讓人見之恐懼。

終于,有人提供了線索,「鏡王爺像是和什麼人去了東城門。」

九歌立刻下旨,「叫太醫院最好的大夫,帶上最好的解毒藥,和朕一起去東城門,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追上鸞鏡王爺。」

她要追上他,找到他!她怎能讓鸞鏡就這樣淒然而悲涼地離開自己的生命中?她雖然在痛極時說過絕望、傷人的話,但是她從沒有要咒他死啊!

不能死!不要死!

上了馬,她狂抽馬臀,以前所未有過的速度奔向東城門,一路上是否踢翻了菜攤,絨是撞到路人,她全然顧不上,只是努力地向前追趕。

來到東城門時,她勒住焙繩,急問守衛,「有沒有人看到鸞鏡王爺?」

「鏡王爺?他剛剛出了城門不久。」守衛誠惶誠恐地對她行禮,可她又在頃刻間風馳電掣地往前直奔。

也不知道奔馳了多久,直到她座下駿馬累得筋痕力竭,不得不停下來大喘粗氣,她再怎麼用力抽擊馬臀,也趕不動這匹畜生。

她再一次知道什麼叫絕望。放眼四周,是無垠的荒原,茫茫天地之中,哪里有鸞鏡的身影呢?他是活著,還是已經……

她不敢想,流著淚,挫敗地在呼嘯的冷風中放聲狂喊,「鏡!你回來!你回來。」

風聲嗚咽,每一聲都像是陪她哭泣。

她,已經沒有機會再見到鸞鏡了嗎?

再也沒有機會了……

最可悲的是,她甚至不知道,這是生離,還是死別……

辮迷中的鸞鏡突然像是被什麼刺激了一下,全身一震,倏然張開眼楮,但是,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醒了嗎?」耳畔響起鷹翼的聲音。

「鷹翼?」他困惑地問﹕「我現在在哪兒?天怎麼這麼黑?」

鷹翼聞言卻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們快要進入大氏國的國境了。」

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我沒有死嗎?」

記憶的最後畫面,他喝了那壺離別酒,酒液在身體內肆意翻滾、燒灼,讓他支持不住地跌下馬背,他甚至看到從自己口中流出的鮮血,浸染了身邊的土地。

他以為這一次他真的會死,結果,終究是醒了過來,為什麼上天對他這樣冷酷?難道他連死的權利都沒有嗎?

鷹翼大笑道﹕「別說傻話,我怎麼能讓你死在該死的鳳朝人手里?」

鸞鏡側耳傾听,「你的笑聲听來真是古怪,還有,為什麼天色會這麼黑?黑得我什麼也看不到。」

依舊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鷹翼逞自笑著又說﹕「父皇那邊應該已經得到我派人送回去的消息,說不定父皇會親自來接你——」倏然,話音略硬,視線凝固在他的身上。

鸞鏡緩緩伸出一只手,停在自己眼前,然後翻轉了一下,接看,他的動作僵住,臉上的震驚很快被慘笑取代。

「我看不到了,是嗎?」他幽然問道。「那毒藥很霸道,你救了我的命,卻救不了我的眼。」

鷹翼硬咽的說﹕「我帶你回大氏之後,一定能把你的眼楮醫好,放心吧。」

但鸞鏡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反正我什麼也毋需看了。」

與九歌訣別,連心都死了,看不到九歌,他的生命再無意義,此後就是春花勝,夏荷開,秋葉紅,冬雪白,四季輪轉,世間的一切,又與他有什麼關系呢?

看不到,是上天對他的懲罰,懲罰他用卑鄙的手段欺騙了他的摯愛,為了讓她登上頂峰,犧牲了無數人。

不死,但生不如死。

有命,卻無光明。

這便是他今後的人生。

第12章

九歌剛下了朝,路過荷花池的時候,听到水榭對面傳來一陣女子歌聲。

敗久以來,宮內都沒有歌聲了。所有人都看出她的心情不好,所以連樂坊都不敢大聲排練任何曲藝,今天,是怎麼了?

她遂走過去一探究竟,看到一排十幾歲的女孩子正在教習的指引下,認真地練著新曲。她們的歌聲清婉悠揚,沁人心脾,只是九歌听到這樣美妙的歌聲,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

她皺著眉,問﹕「最近宮中又沒有慶典,你們在為什麼演練?」

因為她是獨自前來,無人事先通報,眾人看到她時都嚇了一跳,紛紛跪倒,教習趕緊跑過來稟報,「陛下,我等奉太後之命,為陛下的生辰演練新曲。」

她的生辰?九歌這才恍然想起。對啊,她馬上要十九歲了。

往年這個時候,滿朝進獻的賀禮會堆滿她的公主府,而今年……冷冷清清的皇宮讓她連這個日子都忘記了。

她擺擺手,「停了吧,朕今年不想過壽。」

教習為難地說﹕「可是,這是太後親自吩咐,說是怕陛下覺得冷清……」

九歌沉下臉,「我喜歡清靜,討厭熱鬧。」她轉身欲走,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于是回頭問道﹕「剛才你們唱的是鳳朝的歌嗎?為什麼朕听著覺得不像?」

教習躬身回復,「這是新排練的曲子,加了一些鄰國民歌的曲調。」

「鄰國?」她沉吟一瞬,「是……大氏國嗎?」

「是的,女皇好耳力。青嵐是大氏國人,這曲子就是她家鄉的歌。」教習指了指一旁一個穿素色衣裙的女子。

九歌看向她,「你叫青嵐?你會唱很多大氏國的歌?」

「是,陛下。」

那女子走出來要跪倒行禮,九歌擺擺手,「不用跪了,有首歌……你會唱嗎?」

「陛下請問。」

她的黑眸空渺,像是望著不知名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歌的名字,只記得那歌詞﹕我日日夜夜等候在崖頂,山花開了又謝,明月碎了又圓……究竟我心上的人兒,何時才能把家還?」

青嵐笑道﹕「這是我們大氏國的情歌,陛下怎麼會知道?」

接著,她小聲的唱了起來。

她嗓音很甜美,唱起這首歌來輕靈婉轉,自有一份少女的甜蜜和羞澀。唱完之後,她的臉有幾分紅了,說道﹕「在大氏國,如果你心中有了一個心愛的人,就唱這首歌給他听。若是他听了,心里也喜歡你,就會再送你一個吊墜做定情物。這樣,就算是定親了。」

這樣嬌柔的輕述,卻讓九歌如遭五雷轟頂。

原來,鸞鏡給她唱這首歌的背後,還有這樣的一層含意。

原來,他送給她的吊墜,並不僅僅是一件生日賀禮。

定情,該是彼此相送,但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付出,而她,只有接受,最終回報給他的……竟是那樣絕情的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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