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然低語,「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從你身邊拉開。」
大氏國的帥營里。
對外聲稱是此次領軍主帥的胡湘南正躬身對一個穿著甲胃的男子說﹕「殿下,明日我們要撤軍嗎!」
「沒有打敗對手,為什麼要撤軍?」那男子很年輕,彎彎的鷹鉤鼻讓他看起來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陰郁感。
「啟稟元帥,鳳朝來了一位使者,說要見我軍主帥。」
帳外士兵的報告讓帳內兩人一愣。
「怎麼?鳳朝居然想談判了?」胡湘南看看那名年輕男子,「殿下,見嗎?」
「當然要見,看看鳳朝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但是別說我是誰。」
帳簾掀起,從外面走進的人卻出乎胡湘南意料之外,他本以為來人無非是鳳朝一個跑腿的小文官,沒想到對方身材高瘦,容貌俊雅中透著清貴之氣。
「沒想到鳳朝大營里還有閣下這樣的人物。」他很傲慢地拱拱手。
來人正是鸞鏡。他雖然微笑還禮,但是目光卻越過胡湘南,投到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一語不發的黑甲男子身上。
「我來,是想見貴軍主帥。」
「我就是。」
胡湘南的回答讓鸞鏡一笑。「胡元帥是吧?久聞元帥大名,但您不是此軍主帥。」
黑甲男子抬起頭,瞬間,臉色大變,猛地站了起來。
「是你?」他驚呼,像是看見了鬼似的。
鸞鏡悠然的笑容中也有著一抹難以名狀的復雜深意,「殿下原來還記得我。」
「你還活著?」黑甲男子驚得喃喃自語,幾步走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天!我要去告訴——」
「殿下。」鸞鏡打住他後面的話語,「我此次來這里,是為鳳朝和殿下談判的。」
「為鳳朝?」黑甲男子詫異地喃喃自語,「你?你怎麼成了鳳朝的人?」
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逞自又說﹕「殿下帶軍出征好些日子,也該累了。鳳朝和殿下這幾戰,殿下沒有佔到便宜,如果不能體體面面地撤軍回朝,陛下那里大概會對殿下有所責備吧?」
「不過是幾場小敗,鳳朝一個老頭子、一個臭丫頭,就以為能從我的手里佔到便宜嗎?」
鸞鏡眉骨一沉,「殿下說的臭丫頭是誰?」
「哼,鳳朝皇帝以為他讓那個九公主扮成男兒身,我的探子就探不出來了嗎?看來鳳朝是真的無人了,他們的太子成了我軍的刀下鬼之後,居然選蚌黃毛丫頭當什麼皇太女?真是千古笑談!我若是把這個皇太女也殺了,鳳朝就再也不會有和我們爭雄的力氣了。」
「不行。」鸞鏡的聲音赫然提高,目光炯炯的盯著他,「你要是敢動她,我保證,會讓大氏國再也過不了一天安生日子。」
「為什麼?」黑甲男子詫異地迎接他的視線,忽又領悟過來,「她是你的女人?」
鸞鏡輕輕點頭。
他十分不以為然,「你什麼女人不去喜歡,竟喜歡上鳳朝的這個皇太女?我听說她刁蠻驕縱,除了有幾分姿色之外,一點優點都沒有。」
「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鸞鏡的眸中閃過一絲柔情,「不管她的身分是什麼,我會盡我所能的保護我的女人。她曾說過,誰若是要動我就要從她的尸體上踩過去,同樣的,我對她的心也是如此,誰若是想動她一根手指頭,得先將我放倒。」
「所以,鷹翼,你記住,我是來找你談判的,但不希冀你一定會同意我的要求。」
「你是來警告我的?」鷹翼眯起眼。「好,我答應你不動她,那你答應我,和我回大氏國。」
「不可能。」鸞鏡斷然拒絕。
「為什麼?」他詭笑道﹕「因為那個黃毛丫頭?大氏國有得是美女。」
「但我只要她。」
鷹翼听到這話滿臉的不可思議,「你失蹤了這麼久,好像變了一個人。」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我知道怎麼樣讓自己活得好。」
「做鳳朝未來女皇的丈夫,靠女人吃飯,就是讓自己活得好?」這話尖銳而犀利。
「讓我喜歡的女人過得更好,我才會有活下去的勇氣。」
只是斜睨著他,鷹翼無法認同地搖搖頭,「你變了,以前你在戰場上殺人如麻,也不見你有半點心軟,這個丫頭有什麼好的?讓你竟然變成另一個人無名,听我一句,你和我一樣,身體里流著的都是大氏國嗜殺好戰的熱血,可不是鳳朝的溫情脈脈。」
無名。
身體里像有個塵封已久的箱子被人一腳踢開似的,這兩個字刺穿的,不僅是鸞鏡前生的記憶,還有他不願意再想起的痛苦。
他面上卻還是保持微笑,任那些記憶翻涌,然後漸漸平息。
鷹翼見他不為所動,氣氛一時僵持,好半天後,才硬生生開口,「你想怎麼談?」
鸞鏡遂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九歌等得很焦急,現在她知道什麼叫「煎熬」了。
從日頭高照的正午等到天色黃昏的傍晚,鸞鏡一去敵營後,始終沒有消息。
她坐在他離開的路口一直等候,數著從天上飄過的雲彩,數著河水卷走的落葉,一直數到大腦一片空白。
終于,她看到一人一騎的身影從落日余暉中緩緩映出。頓時,所有的憂慮、恐懼,都在這一刻化為熱氣,蒸騰在眼眶中。
她站起身,挺直背脊望看那人影緩緩靠近,覺得馬蹄踏過河水的聲音簡直是一種極為美妙的節奏。
鸞鏡當然也看到了她,來到她近前時,他下了馬,對她微笑。「你一直在這里等我嗎?」
她點點頭,問道﹕「你的事情,辦完了?」
他也點點頭。
「那,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
「回去吧。」他牽起她的手,走回大營,馬兒慢悠悠的跟在他們的身後。
九歌抬起頭,看著天際,輕吐一口氣,「兩千零九十五。」
「嗯?什麼?」他好奇地問。
「看那雲,是我今天數的第兩千零九十五片雲彩。我告訴自己,如果我數到第三千片,你還不回來,我就帶上人馬,沖到敵營,把大氏國殺個片甲不留,救你回來!如果他們敢對你不利,我就直接沖到大氏國國都,一把火燒了它的都城!」
鸞鏡縱聲大笑,惹得她斜眼瞥過去,「你笑我幼稚?你以為我做不到?」
他的手指在她的頸後輕輕一捏,「不,我是笑敵人。」
「笑敵人?」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死心塌地的追隨著你。」
九歌得意地揚起下巴,「那當然,因為你是我的人嘛。」
「對,我是你的。」他縱容著她這一點小小的佔有欲。「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駿武王爺那里怎麼辦?」
她偷偷一笑,「駿武王爺歷經征途,累了,正在大帳里睡覺,我看他這一睡,大概要睡個十七、八天。」
鸞鏡眼波一閃,贊道﹕「下手好快啊。」
「跟了你這麼久,總不能什麼都沒學到吧?」
他一點頭,「那從現在起,我們和皇城里的人面對面的一決雌雄!」
第二天,鳳朝大軍拔營,整兵,回朝。
第7章
鳳朝皇宮里,安靜得像沒有一絲呼吸似的。
皇後忐忑不安地坐在乘風殿,等待看外頭傳來的消息。
見到一名宮女勿忙地走進來,她立刻緊張地問﹕「怎麼樣?有九歌的消息了嗎!」
「听說大軍已經在返回皇城的路上,估計這一兩天就會到了。」
皇後焦慮地喃喃自語,「該怎樣通知九歌,讓她不要進城啊……」
爆女又說﹕「宮里到處都是禁衛軍,守衛非常森嚴,要想把消息傳遞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