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尚真微微笑道︰「楚長煙此人,今年年方二十五歲,官報上說他是伏苓興州人。因為他從千總升遷為侍郎,按律,微臣派人給他的家鄉送了喜報,但是家鄉卻無人接報,尋覓一番之後,都說當地沒有楚姓人家,也無人知道楚長煙是誰。」
「哦?」皇帝听得楞了。
「楚侍郎的身世其實倒也沒什麼,也許他只是全家搬遷到興州住餅,日後又搬走了,或者是他因故改了名姓,所以無人知道。不過微臣擔心的倒不是這些,而是在月蘭鎮邊海上出沒的那些流寇。」
「流寇?不是已經肅清了嗎?」
「只是抓了一批,但並未肅清,要肅清他們還需要些時日。自從上次我們俘獲了流寇一艘船後,其它流寇就四散逃跑了,但讓人疑惑的是,這些流寇原本看似團結且有章法,那一仗卻打得七零八落,就好像早早接到指示,連抵抗都放棄了。」
皇帝疑惑地問︰「這又說明什麼?」
「說明軍中有內奸,提前就給流寇放了風聲,所以他們才會聞風而逃,連同伴的性命都不顧了。還有……」曹尚真幽幽地看著皇帝,「我剛剛得到消息,被抓起來關在獄中的那幾名流寇,有人已經越獄了。」
「越獄?」皇帝大為震怒地拍著床頭,「監獄看守都是干什麼吃的?」
「陛下,微臣說的越獄不是陛下所想的那樣,有人拿著刀劍在外面迎接,里面的人往外逃,這只是一次拙劣的偷梁換柱而已。」
皇帝完全听懵了,楞楞地看著他,任他說下去。
「微臣回到京城後,還有些事情想問那些流寇,就寫信要當地知府前去調查。當日流寇的首領是一名十幾歲的女孩子,夜溪曾和那女孩子近距離接觸了一日,十分熟悉,知府回信卻說監獄中的女犯人看上去足有三十多歲,帶回來的畫像經夜溪辨認,也絕非是當日抓她的那名女賊,顯然,犯人是被掉包了。」
皇帝听到這里已經勃然大怒,赫然站起身怒問︰「是誰這麼大膽,敢拿朕的江山去和流寇做這種齷齪勾當?!」
曹尚真也站起身,拱手長揖,「陛下,這就是微臣擔心的事情。楚侍郎在進京之前,一直是月蘭鎮的最高統帥,流寇又是他親自押審,一定會重兵把守,怎麼會出現如此大的紕漏?」
皇帝一震,眯起眼,「你是懷疑他與流寇有勾結?」
「微臣不敢這樣猜測,但是陛下初用此人,不得不防,微臣今日不想說,也是想調查清楚,萬一冤枉了楚侍郎,豈不是白白折損了朝中一員忠良大將?」
听罷,皇帝在殿內來回踱步轉圈,好一陣才停下來嘆道︰「這人的確可疑。怎麼夢嬌剛剛去了月蘭鎮幾天,就哭喊著非此人不嫁?若是貿然把夢嬌下嫁,而他又的確有問題,豈不是誤了夢嬌一生?」
「是,微臣怕的也是這個。」曹尚真躬身,「夢嬌與微臣自小一起長大,親若手足,送自己妹子出嫁,一定要千挑萬選才可以,急不得的。」
皇帝一揮手,「楚長煙之事就交由你辦,查清楚了立刻回報給朕知道。」
「陛下放心,這是微臣份內之事。只是微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講。」「微臣今日和陛下所說之事,請不要轉告夢嬌。公主一片痴情,微臣不想傷了她的心,也不想因此傷了微臣與公主的和氣。」
「朕明白,這件事你可以放心,朕不會和她說的。」
有了皇帝的保證,曹尚真放心退出寢宮,一直在外面苦苦守候的夢嬌急急地拉住他問︰「尚真哥哥,你和父皇說了嗎?」
他溫柔地幫她擦掉了眼角淚痕,將她輕輕地拉起,又為她揉了揉酸麻的膝蓋,問道︰「跪這麼久,不累嗎?」
听他這樣溫柔地和自己說話,夢嬌的眼淚又奪眶而出,「只要父皇答應我和長煙的婚事,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今日先算了吧,陛下正在氣頭上,你為人子女的,看陛下如今這麼虛弱的身子,怎麼好氣得他再不能休息?先回你的寢宮去吧,你的事情我記在心里,自然會幫你的。」
「真的?」她驚喜地抓住他的手。
「當然。」曹尚真笑吟吟地回答,「你的事情,我幾時說話不算話過?」
夢嬌皺著眉抱怨,「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和母後說了楚長煙的壞話,讓母後就是不同意我嫁給他,父皇原本也很稱贊楚長煙的,可是如今也反對我嫁給他,我真是沒辦法了。」
「別說你是堂堂公主殿下要嫁人,就是普通人家要嫁個女兒,也要好好商量一番,才敢將女兒托付出去。你這麼性急,是怕楚長煙跑了嗎?」
曹尚真的打趣叫她羞紅了臉,這時他又悠悠說道︰「你回去若見到楚長煙,就帶個話給他,說是我說的,要他剛入京,不要鋒芒太露,否則……會引火燒身,不要因為你是公主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這世上他想不到的事情、得罪不起的人,還多著呢。」
夢嬌疑惑不解地看著他,對這句話懵懵懂懂,不是很能明白,只是曹尚真天真爛漫的笑臉讓她安了心。
走出皇宮時,曹尚真心頭滿是愉悅。
楚長煙雖然是個精明的人,但要和老謀深算、在朝中如老樹盤根的他比,自然還棋差一著。
若是不沖著他來還好,他可以暫且和楚長煙相安無事,若是對方有意動手,也就別怪他下手狠絕,不留情面了。來到宮門口,剛剛邁步要上馬車,曹瞻忽然來到他跟前,小聲道︰「丞相,在驛館外發現一個詭異女孩的蹤跡。」他停下剛剛邁起的步子,問︰「什麼詭異女孩?」
「那女孩經常深夜翻牆進入驛館,然後又翻牆出來,行動詭秘得很,可能來歷不凡。」
曹尚真想了一刻,又問︰「可知道那女孩的落腳點?」
「已經查明,就在驛館外隔兩條街的興隆客棧。」
眸中寒光一閃,映得嘴角的笑容雪亮,他輕吐一語,「通知九城提督,封樓,拿人。」
第10章
丘夜溪看曹尚真回來時一臉掩飾不住的喜色,不禁好奇。他深夜被急召入宮,還讓她擔心了一下,以為是皇帝又對他有什麼意見,叫他入宮受訓,但是如今他的表情可以說明她的擔心是白操心了。
「陛下總不會給你升職了吧?」她打趣,也知道他當到丞相已經是位列極品,不可能再升了。
曹尚真笑著拉住她的手,哼著小曲兒,打著拍子,一邊問︰「夜溪,害了你的人,你一般都會怎樣回報?」
她剛想說個「殺」字,但是猶豫了下,換了說詞,「那要看他怎樣害我。」
「把你抓起來,狠狠折磨。」
「那就把他丟進牢里。」她笑笑,「不過這事現在不該是我操心吧?我如今只想給孩子積德,缺德的事情你自己去做就好了。」
曹尚真撇撇嘴,「怎見得就是你積德我缺德了?都說了是害你的人,我們要報復也不算缺德啊。」
「你是不是抓住誰了?」她猜測著,看他唇角笑意更深,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該不會是抓住楚長煙了吧?」
「楚長煙現在是夢嬌的心頭肉、掌中寶,沒有大錯在身,我不會輕易動他。」
他低聲問︰「還記得當初把你關在船中的那個女孩嗎?」
「鈴鐺?」她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她不是被關在月蘭那邊的牢里了?」
他淡淡笑道︰「有人把她放出來了。」
丘夜溪吃了一驚,「放出來?誰?這麼大膽?竟敢觸犯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