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如何?」她拉住一個滿臉黑灰的太監追問。
那太監驚魂未定,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听說……太子還在火中。」
「太子?」顧不得宮中那一大堆禮儀,她立刻帶人沖了進去。
跑到一半,遇到總督胡大人,胡大人也氣喘吁吁,灰頭土臉的,看到她,忙說道︰「丘大人不要再進去了,火場火勢熊熊,一般人都靠近不得。」
「太子還未救出嗎?」下一刻,她身畔居然響起曹尚真的聲音。
丘夜溪驚得轉頭。「你怎麼來了?」
他沒有回答,而是左右看了看,面前火舌飛舞,周圍到處是又哭又喊的太監宮女,眼看站在不遠處,正捶胸頓足又無可奈何的那一對黃袍之人正是皇帝皇後。
他眉宇一沉,喝道︰「去找床被,再找桶水來。」
「你要做什麼、」丘夜溪直覺不妙,曹尚真卻推了她一把。
「你去攔住皇後,別讓她再往前靠,否則大殿房梁崩落,會砸到無辜之人。」
她本能地按照他的話去做,跑到皇後身邊,不顧禮儀地拉著她往後撤,皇後大怒,用力甩月兌她的手,叫道︰「大膽!你居然敢拉本宮!」
皇後拚了掙扎,力氣也著實不小,逼得丘夜溪不得不說了句,「恕臣得罪了!」便並指點住了她的穴道。
皇帝看到她們的爭執,嘆著氣說︰「這樣也好,不能再讓皇後靠前了。」話音剛落,卻听到遠處的胡大人驚呼一聲。
「曹大人,萬萬不可!」
丘夜溪驚訝的轉頭,只見曹尚真竟然披上一床被水澆濕的錦被,沖入火場。
她震驚萬分,沖過去想要拉住他,奈何他的身形太快,兩人又距離較遠,一下子沒有拉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沖入火舌陣內!
丘夜溪的心神幾乎都被燒碎了,她站在火焰前面失聲大吼,「曹尚真!你若是今日死了,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她忽然間明白,他之前和她說那句話的意義——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要沉著冷靜!
可是此時此刻要她怎麼可能做到沉著冷靜?她大聲喊著,「再拿一床被來!」
胡大人眼明手快的擋在她面前阻止,「丘尚書,請您冷靜,我已經命人入火場救人。丞相人已經身處險境,您不能再去冒險了!」
「我怎麼能將險境留給他一人?」她又急又怒,眼角迸出淚水,卻被撲面而來的火風一下子燒干。
即使相距燃燒的宮殿還有一定距離,但她的臉頰上全是蒸騰的熱氣,只要一呼吸,就是灰塵和火星一起襲來,幾乎無法喘息。她都已如此,那男人在火海之中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皇帝也踉蹌著跑過來,驚詫連連地問︰「尚真呢?他去了火海里?!」
此刻,丘夜溪再也壓不住任何心事,不管不顧地大聲質問︰「陛下!如今您信了他了嗎?若他今日傷在這里,陛下是不是就不會再將他視作敵人了?」
她不敢想「死」,只能說「傷」,事實上,讓他傷到一點都會讓她心疼。
從不知道他這個人的生死安危竟然可以像現在這樣,一瞬間就把她架上了油鍋,打入十八層地獄。以前她叨叨念念,都是煩他、厭他,恨不得能早點離開他,成親之後,雖然心情早有了變化,也知道自己心中有了他,只是「有」到如此深刻的地步,卻是足以震撼她自己的結果。
她丟下僵在原地的皇帝,甩下試圖阻止她的胡總督,被子水桶都不要了,扯下旁邊未著火的宮殿帳簾就要沖入火門。
驀地,一個人影倏然從火中沖出,將她重重一撞,撞到旁邊安全的地方,然後她听到周圍所有人都爆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她怔怔地看著那人將背上的一人交到胡總督手里,又說了些什麼話;怔怔地看著那個人滿面疲倦又目光清亮地四下梭巡著什麼;怔怔地看著那個人,直到對方與自己的目光相交,一抹熟悉的,讓她從未如此揪心的笑容,就此爬上了他的唇角。
「夜溪……」曹尚真對她伸出手,頃刻倒了下去。
她這一次沒有停留,沒有遲疑,一下子將他抱住。
「別擔心,我沒什麼事。」他悄悄在她耳畔說,「只是覺得很累。早知道就不吃那些生肉,不裝這場病了。」
丘夜溪笑不出來,只想流淚。一只手模著他的臉頰,幫他擦去臉上的污垢,審視了好半天,她才輕聲說︰「還好,沒有燒壞臉,以後你還可以用這張臉去騙姑娘的心。」
他一怔,然後就笑了起來。沒有想到,不久之前他從馬背上摔下時開的玩笑會被她記在心中,又在這時拿來揶揄。
「不會有別的姑娘了,只有你。若我今日燒壞了臉,你還要我嗎?」他開著玩笑,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由她架著自己。
「不要。」她咬著唇,一滴淚掉下,聲音哽咽地說︰「一個將自己的生死隨意丟棄,心中都沒有我的丈夫,我才不要!」
「我保證這是唯一一次,以後再也不會了。」他抓緊她的手,將身子的大半重量都壓在她身上。眼角余光遙遙地看著不遠處的皇帝,四目相對,只是一瞬,他投去笑容,換來的是皇帝若有所動的幽然眼神。
他未上前,只是靠著妻子,緩步走出皇宮大門。
遠遠地,他好像听到皇帝的一句話。「叫宋太醫去曹府,看看曹尚書的傷勢如何?」
「宋太醫?」他低聲笑了。「太醫院首座,總算待我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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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這日意外失火,讓曹尚真翻了身,因他救太子有功,皇帝下令褒獎,不僅賞賜不少珍貴藥材,還在他休養傷病之時下旨將他直接封為丞相,加封太子太傅,一時恩寵無量,朝中無人能敵。
但曹尚真的假期卻拖了很久,倒不是之前的病還沒好,而是他對自己在火場中燒出手背一道疤痕之事耿耿于懷。
在府中,他心痛地將疤痕給妻子看,「夜溪,你說我以後手上就有這麼一道疤痕了,多難看!無論是寫字彈琴,都要和它相對。以前我娘在世,常說我這雙手生得最漂亮,比女孩兒家的手還好看,現在可怎麼辦?」
丘夜溪無可奈何的瞪他一眼,「你是真的心疼手,還是借題發揮不想上任?」
「之前當代理丞相,我已經累得與你一日內說不上幾句話,真做了丞相,還不知道要累到如何,結果皇帝還加封了什麼太子太傅?哼,早知道,當日不去救人,就少了現在這麼多麻煩了。」
「你舍得嗎?」她又用白眼瞥他,「自從你受傷之後受了封,門口便多出那麼多來拍你馬屁的人。昨天,我看到連胡總督都在偷偷給你塞禮盒,他走後我打開一看,竟然是千年人參!若你不是丞相和那個太子太傅,誰會這樣巴結你?」
他笑著在她臉頰上偷香一記,「你怎麼這樣不體恤我的真心?我是想再和你多待幾日,好歹我們新婚不到一個月,你現在做兵部尚書已經如此累了,再加上我,何時才能給我曹府添丁?我爹可等著抱孫子,已經和我提醒好幾次了。」
「……哪有那麼急的?前次我和陛下請辭兵部尚書,陛下不同意,我有什麼辦法?」她緋紅了臉,「再說……就算你去上任,我才不信你會耽誤辦這種事情。」
她羞窘的往外一走,卻被他在身後一拉,不偏不倚跌落他懷中。
嬌花軟玉,明月花香,他可不會辜負這樣的良辰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