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視她良久,冷不防將她手中的匣子奪過,丟到車廂一角,將她攬入懷中,狂肆地吻下去。
雁融真是不了解他,總是忽冷忽熱的性子,是她這輩子最難揣摩心思的一個人,剛剛他還耷拉著臉,好像有多少的怨氣都憋在心里似的,不吭一聲,一轉眼,又吻得她天旋地轉、頭暈目眩,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
好不容易她掙扎著說︰「王爺,好了,這里不是放肆的地方,別讓人看了笑話。」這輛馬車不大,坐了兩個人雖然不算擁擠,但這樣在馬車內「伸展拳腳」,車廂難免會晃動不已,讓坐在馬車邊上的荷香和車夫知道了,還不讓她羞死?
瑾元唇角勾起一陣笑意,看著她滿臉通紅、嬌喘吁吁的樣子,心中蕩起的卻都是暖意。這才是他喜歡看到她的樣子——不是高高在上的刻板妻子,而是一個有著真性情,時而會嬌嗔,時而會動怒的可人兒。
他看著她忙于將散亂的頭發重新綰好,不禁笑著拉開她的手,「急什麼?你這個樣子我才喜歡。」他將她緊緊抱入懷中,在她耳畔低喃道︰「雁融,你是我的人,所以,我不許別人對你有任何染指的意圖。」
她的心頭漾滿了說不出的甜蜜,頭好像更暈了。「王爺,沒人會對我有這種企圖的。」她從來就是個低調的人,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她婚前對她有過好感。成親之後,她日常見的人都是他王府的下屬,不會有人有這膽量敢對她這個王妃動歪念頭的。
但瑾元卻忽然板起臉,「以後離老二遠點,他對你大概就沒安好心。」
「陛下?」她笑道,「那怎麼可能?若陛下中意我,早就選我入宮了。」
「哼,他現在大概就把腸子悔青了。」瑾元一想到瑾陽看著雁融時那笑咪咪的神情,心里就老大不高興。
「你多想了,我現在是他的家人,他當然會對我客氣些。」
「客氣到要把明心石都送給你?」他悶悶地說出心結。
「明心石?」她不解地問,「就是這串項鏈上的那塊翡翠?」
「那是父皇當初賞給他母親的,是定情之物,現在又拿來送給你,哼,什麼意思?」
他記得很清楚,很久以為瑾陽曾堅定地對他說︰「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把那塊明心石送給我看中的姑娘,當作我們的定情信物。」
當時他嗤之以鼻,笑話瑾陽的想法未免太過女兒態。沒想到,瑾陽沒把這明心石送給皇後、妃子,卻送給了雁融?這是什麼意思?挑釁嗎?
車子一停,雁融知道他們到了,急忙又整理了一下衣裙和鬢發,白了丈夫一眼,「在下人面前,你這個王爺做事好歹有點分寸。」
「河東獅吼?」他打趣道,「你怕我在下人面前和你親熱?」
她的臉瞬間又紅了,推他一把搶先出了馬車。
燦爛的陽光下,她剛剛站定,驀然看到不遠的王府門前,一道熟悉的娉婷身影正孤孤單單地佇立在那里。
心頭所有的熱度忽然冷卻下來,連臉頰上殘存的笑意都僵住了。
「于姑娘,來找王爺的?」她先一步打了招呼,依然是得體得听不出半點火氣。
于香香一眼看到緊跟著走下馬車的瑾元,沒有回應雁融的話,她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到他面前,一下子撲進他懷里。
瑾元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她緊抱住。
他訝異地抬頭,對視上雁融寒雪一般的眸子,這眼神看得他心中似乎都下起雪來。
他皺皺眉,推開于香香,不耐煩地問道︰「有什麼事?」
今日的于香香和往常看起來很不一樣,以前她從來不會到王府來找他,也不會這樣旁若無人地當著許多人的面撲到自己懷中,就好像——故意邀寵。
且她今日不僅將自己打扮得更加千嬌百媚,還一臉的羞紅,像個情竇初開的小泵娘似的,即使被他推開,依然扭扭捏捏地靠著他,柔聲道︰「王爺,我……我有件事要和您說。」
「有事就快說。」瑾元不以為意地依然將目光投注在雁融的身上,她要先進王府大門了。
「我……我有身孕了。」
于香香的話乍然讓瑾元愣住,同時,雁融也陡然站定,但她沒有回頭,只是那在一瞬間變得僵硬的肩膀,讓瑾元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扎了一下。
說不出這是怎樣的痛,痛到他想趕快去和雁融說兩句話,無論要說什麼都好,總之他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
但是手臂被于香香緊緊地纏繞住,而雁融也在短暫的駐足之後,以極快的速度踏進門檻。
他們的跨院在王府的深處,要走很遠。但是就在雁融跨步走進大門的時候,他卻好像听到一個重重的關門聲音。
這一聲,將他和她一下子隔絕在兩個天地之中。
第6章
雁融曾以為這世上沒有她不能應對的問題,即使在六歲的時候,她被姊姊推入水池中差點淹死,她依然可以保持冷靜,靠著自己的力量模到池邊,成功地爬上岸來,搶救下這條命。
六歲,她已經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現在呢?她卻發現自己做不到了。
怎麼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在滿心都是甜蜜和歡喜的時候,被人當頭一棒,不,或者應該說是當胸一劍,刺得她心頭鮮血淋灕。這種感覺,已經不是一個「痛」字可以形容。
也因為這種感覺,她才認命的相信——自己真的愛上瑾元了。
明明知道,她不是他生命中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女人,論先來後到,其實是于香香在前。但是,听到于香香嬌怯怯、喜孜孜地說出那一句話時,她還是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
所以這一次,她失態了。
沒辦法面帶微笑地去恭喜那一對有情人,或是裝得和藹可親地問候孩子的生產之期,她只想躲得遠遠的,遠到再也不要看到他們,她無法想像,當有一天,他們的孩子呱呱墜地之時,自己又該如何面對于香香、瑾元,面對人家一家三口的其樂融融。
這天下午她一直沒有出房門,也不覺得餓,晚間時候,她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去了,對內對外,她不能突然玩失蹤,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
荷香來敲門,「王妃,晚膳時辰到了,是給您端進去,還是和王爺一起吃?」
她盡量平靜地問︰「王爺呢?」
「王爺一直在他的書房里。」
她又問︰「于姑娘走了嗎?」
「于姑娘老早就走了。」
這麼說來,瑾元並沒有陪著于香香回清音樓,也沒有叫她留下來?不過這樣也對,難道要立刻把于香香安置在府內嗎?只是既然于香香早走了,瑾元為什麼沒有來找她表態?還是他其實也是在等她的回應?抑或……這本就是他們兩人的事情,與她無關。
她沉默了很久,直到荷香又不安地出聲問了一遍,雁融才打起精神說︰「我去王爺那邊吃。」
打開妝盒,看著那些胭脂水粉、金釵耳環,她忽然想起一句話——女為悅己者容。
但是她的容,真的會有人細心「悅」覽嗎?
瑾元緩緩抬起頭,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雁融——
她神色很平靜,仿佛白天走進王府的那個僵硬背影不是她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似的。
她換了一條銀白色繡著紫色花朵的長裙,雍容貴氣之外還帶著一股出塵的飄逸,清靈秀雅得不染縴塵。
她的身上似乎就是一直有這麼一股氣息,清清淡淡卻不冷漠,溫溫暖暖也不熱絡,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讓他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