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原來敞開的窗戶外面倏地出現了人影,讓她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忽然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她的心差點蹦出咽喉,但是熟悉的氣息又讓她在瞬間定下神來。原來不知什麼時候,水無涯已經來到她身邊,而且低著身子,伏在床下,不讓對方察覺。
來人一共有三個,一前一後出現,像是彼此商量了一下什麼,然後互相做了個手勢,其中一人把一件東西背在身後,翻身跳進窗內,那件被他背在身後的東西在月光下猛地一閃,讓東野凝看清了!
那是一把彎刀!
西涼有人想要她的命嗎?還是要無涯的命?
她陡然覺得一股怒意充斥心頭,無論對方要殺的人是她,還是水無涯,他們都罪不至死,何必在深夜之中下此毒手?
于是她也沒有和水無涯商量一下,抬手一揮,一陣狂風便從屋內吹卷過去,將那個剛剛落地的人吹得立足不穩,手中的彎刀也一下子掉落在地。
「有埋伏!那丫頭沒睡著,快撤!」屋內那個人嘶啞著聲音警告窗外的同伴,同時自己也竄出窗戶。
東野凝一躍而起,想要再追,卻被一把按住。
「別追了。你動得早了點,我原本還想抓個活的。」水無涯不在意的笑道,但是一低頭,只見她雙目充火,肩膀不住發抖,忙問道︰「怎麼了?」
「他們是來殺我們的,為什麼無論是東野還是西涼,都不給我們一條活路?!」轉瞬間,她目中的怒火竟然化作水光,點點閃爍。
他一愣,心頭一疼,將她緊緊抱住懷里。「凝,我們不會走投無路的。相信我,這一切都會過去。」
但她抽抽噎噎的,始終止不住委屈的淚水。
最後,他無聲嘆了口氣,用唇幫她停住了這惹人心碎的哭聲,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哀傷的心。
于是在後半夜里,東野凝甚至忘了自己為什麼哭,只是本能地抱住他的腰,任憑他的唇在她的肌膚上流連,任由他溫柔的指帶她進入一個從未知曉的火熱世界。
然後這一夜,她終于是他完完整整,真真切切的妻……
清晨的陽光照在東野凝臉上的時候,她揉了揉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眼前一道精瘦的青色人影,她先是一愣,回憶起昨夜,不知道是欣喜還是羞澀,只將自己的臉都埋進被單里。
片刻後,她又探出頭來,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已經和自己有肌膚之親的丈夫。他的手中好像捧著什麼東西,已經專注地看了一陣。
好奇地坐起身,她披好衣服,輕聲喚。「無涯……」
他轉過身,表情從原本的漠然變得溫柔,「醒了?」
他瞬間的神情轉變,讓她察覺到一絲古怪的味道,同時也看清他手中捧著的那件東西——是昨夜刺客掉落的那把刀!
「這刀……可以看出什麼來嗎?」
「看出主使者是誰。」他的臉上又隱去笑容,「凝,一會兒換洗完畢,和我去見陛下。」
「哦,好。」她一想到現在自己真的是兒媳婦的身份了,原本對西涼女皇的感覺又復雜了一層。但是偷看那男人一眼,他的注意力卻都集中在那把刀上。
那刀,可以告訴他什麼?
☆☆☆
他們手拉著手一起走進西涼正殿,讓殿內正在商議事情的君臣都抬起頭,對他們側目。
「無涯,朕沒有召見你!」西涼女皇慍怒。
水芳華則鄙夷地說︰「在院子里關久了,大概是關不住,要出來透透氣吧。」
水無涯沒話說,逕自走到她面前,寬大的袖子一擺,從中露出一把明晃晃的彎刀,猛地抵在她的脖子上。
四周一片驚呼,女皇更是驚叫斥責。「無涯!你干什麼?!」
水無涯冷笑,「我要做什麼,大姊應該清楚,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大姊,我警告你,不要為了趕凝走就想盡辦法陷害她。之前落水之事到底是誰主使,你心里清楚。昨夜又有刺客潛入我的不語殿企圖對我們不利,這把刀就是證據。」
「那、那和我有什麼關系?」水芳華也驚嚇不小。
「和你有什麼關系?這刀柄上不是刻著你長明殿的名字嗎?除了長明殿的侍衛,誰能有這樣的刀?」
「這、這是陷害!」她又驚又怒。
「是嗎?你覺得這是陷害?我倒覺得這很像你會做的事情呢。」他的笑容更加幽冷,「因為我永遠不會忘記,當初是誰為了怕陛下屬意我,就故意說那一年的海神之怒是我掀起的,將我打入冷宮整整一年。借刀殺人,或者說暗算別人以謀私利,不就是你慣用的計謀嗎?」
大殿之上頓時一片死寂,因為水無涯所說的事情,除了東野凝之外,人人都知道。
那是在水無涯十二歲的時候,島國西涼忽然經歷了一場從天而降的滅頂之災——原本沉靜的大海,在某一天忽然從海底傳來古怪的隆隆之聲,然後浪潮一排排卷起,足有十幾丈高,從遠至近地向西涼沖來。
靠近岸邊的民宅被沖毀,無家可歸者一時間數不勝數,全國上下陷入恐慌之中。
而這時,大公主水芳華提出言論,說國內惟一能操控水的水無涯對此事毫無作為,只恐是他身為男子卻具有異能,引起海神震怒,所以掀起滔天之禍,請求女皇陛下將他送入水中祭神。
西涼女皇念及骨肉之親,沒有將兒子真的拉去祭海神,只將他關在一座冷僻的宮殿,叫人送三餐給他,不讓他出宮見人。
這件事在西涼並非秘聞,但是多年過去了,大家幾乎都忘記了,今日水無涯突然提及,又伴著如此冷厲的口氣和鋒利的刀刃,讓所有人都膽戰心驚,以為他今日必定是要秋後算帳了。
只有東野凝听到他親口說出這件事,心頭涌起的是濃濃的憐惜和傷痛。
原來,他在西涼的地位比她想得還要尷尬,甚至曾經遭受如此不白之冤。她也有異能,所以她知道,這種能力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而增長的,當天災發生之時,他的能力不及阻擋是完全正常的,但是這怎麼能變成別人誣蔑栽贓他的理由?
一位身為皇室子弟的少年,卻被禁閉在幽冷的寒宮之中整整一年,他的沉默,他的不語,究竟是因為寂寞,還是無言的抗爭?
女皇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大喝,「無涯!那麼久的事情,還提它做什麼?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退敵!你不是說你保證在三日內退敵嗎?」
「要我退敵可以,但是要保證不許再打我妻子的主意。」他的目光一直盯著水芳華,「還要保證給予我足夠的退敵力量,這三日內,西涼海軍全部听我調遣。」
「這怎麼可以?」水芳華顧不上脖子上的刀,又叫了起來。
一直沉默的水芳蓉很不合時宜地露出笑容。「大姊,這點權力有什麼舍不得放手的?你心中也覺得擊退東野軍是很難的事情吧?只是對東野公主下手這件事的確做得不漂亮。」
「你住口!」水芳華怒不可遏。「別在那里裝好人!你肚子里裝著多少花花腸子,我心中和你一樣清楚!」
「只有心懷鬼胎之人,才會以鬼胎猜人心。」水芳蓉在口頭上絲毫不讓分毫。
西涼女皇不禁頭疼得抬手喝止。「停!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外面有東野大軍,你們姊弟三人卻在這里做口角爭執!無涯,放下你的刀!朕答應你了!在你擊退東野海軍之前,沒有人會動鳳羽公主分毫!但是如果你戰敗了,你和她兩個人,朕只好連同定秦劍一起交給東野的將軍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