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看著她。她那樣哀傷卻淡然的表情,更加深地想要擁有她的,恨不得將她立刻摟進懷中,狠狠吻在她唇上。
但是,此刻她的心里還有那個人的影子,他不急著下手。
他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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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這世上最有涵養、最有耐性的人。
當初在蒙古作戰時,他可以不吃不喝潛伏在草原上,等待著敵人的出現,整整三天三夜。
後來經商,他與各種各樣數不勝數的人打交道,沒有人最後不折服在他的面前的。
若沒有天大的本事,他如何能走到今朝?
但是,如今他卻栽倒在一個情字上面,縱飲盡千杯苦酒,也壓不住心頭的恨意和怒火,它們似乎隨時隨地都會噴潑出來。
朱棣不明白他為何要為了這個丫頭一擲百萬金,大概也不知道,當初他曾經以更大的數目和朱允炆要過她。
為何是她?
為何?為何?
這是縈柔反復問過他的問題,他卻不曾問自己。
難道活在世上,認定了一件事、一個人,便全力以赴去拚得,不應該嗎?
悄然間,一個人坐在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大哥,你喝很多酒了,不高興嗎?」
金城絕睜著迷蒙的醉眼望著身邊的妹妹,笑得真誠。「燕子,我怎麼可能不高興呢?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啊。」
「可是有幾個新郎官的新婚之夜是在洞房外過的?」
一語中的,他咬咬牙,醉態畢現地搖晃著身子站起來,「妳大哥我為人行事就是喜歡出人意表,難道妳不知道?」
心,空空的,連酒也填不滿的孤寂,人痛苦了,曾幾何時,他竟學會了忍受?
「大哥,若她心里沒你,你又何必強求?」
妹妹幽幽的一句,讓他倏然豎起了嗓音。「這樣的話,妳怎麼不對自己說?若蕭離心中根本不可能有妳,妳為何還要纏著他?!」
「我、我只是偶爾看看他,可沒有逼著他娶我。」金城燕雖然滿是羞燥,卻還是硬著頭皮反唇相稽。
金城絕一晃,苦笑著撫模妹妹的頭,「燕子,妳是聰明人,知道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但是哥哥我不一樣,我是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即使我得不到她的心,也不會讓別人得到她的人!」
「可這樣你會快樂嗎?」扶著他的胳膊,金城燕將他扶到邊房的床榻上,小心翼翼地替他月兌去鞋子,「哥,我好懷念我們小時候。那時候你每次從外面打仗得勝歸來,都會送我一朵花,你說因為你心中總是開著這樣一朵花,所以才能撐著活下去。」
「那麼久遠的事惰,妳還記得……」
「謝縈柔,就是你心中的那朵花嗎?」她低低的問。
他沒有回答,直到妹妹以為他睡著了,輕輕幫他蓋上被子,又輕輕地退到門口後,他才忽然開口。
「燕子,妳听說過有一種花叫罌粟嗎?」
「嗯?」金城燕詫異地轉過身。
他並沒有睜開眼,只對慢慢的說︰「那種花外觀艷麗如朝霞,卻含有劇毒,據說只要飲下由這種花做成的酒,就會一輩子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直至死亡。」
「哥,你是說……」
「她,是開在我心中的罌粟花。」
第七章
當初朱棣封蕭離做校尉,便直接要他去兵部領命。
兵部侍郎看出這其中的奧妙,所以沒有給他過多的工作,只是讓他在城門負責統領那十幾個的小兵。
但是蕭離做得卻很認真,每天天未亮就起床點卯,然後出操習武,原本守城官兵是六人一班,兩班輪崗,到了蕭離這里,改為四人一班,三班輪崗。這樣一來,站崗的士兵精力充沛,站姿也特別威武,百姓更是議論紛紛的說,現在這個城門的守軍怎麼看起來截然不同了。
百姓的嘴巴是最好的傳話筒,這件事慢慢地就傳到兵部,兵部尚書和蕭離還算友好,所以趁機將這件事說給朱棣听,當時錦衣衛指揮使魏建南也在旁邊,朱棣順口問了他一句,「你那里還有適合蕭離安插的位子嗎?」
他低下頭,有氣無處發。「南北鎮撫司都有人了,位子如果太低又怕辱沒了蕭離這樣的人才。」
朱棣笑笑,「我也覺得他再當回錦衣衛並不合適。」
這一句話後,他就沒有再說什麼,但是魏建南卻留了心,心中更加惱恨。
從皇宮出來的路上,他沒有立刻回到自己的辦事衙門,而是轉道去了東城門。
東城門那里,蕭離果然就站在城門口。
他快馬來到門口,翻身下馬就假笑著拱手,「蕭大人,有禮有禮。」
蕭離瞥他一眼,「魏大人又來巡城?」
「豈敢豈敢,我是特地來給蕭大人道喜的。」魏建南笑著湊到他身邊,「我剛從皇上那里回來,听皇上的意思,近日很有可能要重新起復大人呢。」
「君若有命,我當不敢辭。」他沉靜地說,「不過萬歲沒有任何旨意給我,魏大人這些話還是不要說出去比較好。」
魏建南又說︰「我這次來其實還有別的事,你听說最近京中又鬧刺客了嗎?」
蕭離皺皺眉,「沒有。」
「唉,也難怪你不知道,畢竟你不是當年的錦衣衛北鎮撫司……啊炳,看我這話多該死,我可不是要取笑蕭大人。我的意思是說,這件事讓皇上很不愉快。我得到消息說,刺客當日從皇宮跑山後就朝東城門逃竄,不知道蕭大人這里有什麼線索嗎?」
「是哪天的事情?」
「就是前天。」
「幾時?」
「戌時之後了。」
蕭離叫手下兵卒翻了一下記錄冊,「沒有。凡是當日有特殊模樣的山城人員,我都會命人登記在冊。戌時之後沒有什麼特別的人山城,亥時城門就關了。」
魏建南好像很困惑地說︰「那……莫非那個刺客還躲在京中?」
「這就是魏大人的事情了。」蕭離眸光一跳,忽然抬手指道︰「那輛馬車為什麼沒人檢查?」
他所指的是即將出城的一輛馬車,那馬車看起來豪華至極,四輪是烏木瓖金,四匹駿馬都穿著精心繡制的坎肩,車廂寬敞,車身皆由綢緞包裹。
一名小兵低聲對他說︰「蕭大人,這是金城絕家的馬車。」
他淡淡道︰「金城絕又怎樣?無論人車,到了城門口就要接受檢查,這是萬歲新進的旨意,以防有亂黨作亂,難道你們忘了嗎?」
魏建南卻在旁邊冷笑,「金城絕總不至于造反吧?看這馬車的樣子,應該是他家中女眷坐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新婚妻子……」
話音未落,蕭離已經幾步走到馬車前,朗聲道︰「請車內人移步一見,本軍例行檢查。」
車內幽然響起的果然是女子的聲音,那聲音讓蕭離眸光更顯篤定。
「蕭大人,不必在小女子面前大露虎威吧?我是出城賞菊,又沒攜帶兵器。」
「例行檢查乃是國法,與被查者是男是女無關。聖旨有言在前,凡是出城人員或馬車,皆要檢查之後方可放行。」
這時車內忽然跳出一個小丫鬟,雙手扠腰,瞪著他嬌斥,「這位軍爺,您難道不認得我家車子嗎?我們公子姓金城,和萬歲是朋友。」
蕭離看著她,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萬歲沒有朋友,金城絕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他的車子怎麼就不能查?再不讓查,我就要強行上車了,到時候如果讓車里的人難堪,可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