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妳呢?」
他略帶質問的語氣引得她心中一陣不快。她都還沒得到他的任何表態呢,憑什麼她就要先說清楚講明白︰「你希望我主動獻身,然後換得二百萬兩白銀去幫助萬歲打燕王,還是希望我拒絕到底,讓燕王毫無阻礙地打到應天來?」
看著她因為生氣而漲紅的小臉,蕭離的眉頭鎖得死緊,最後緩緩伸出右手,蓋在她滾燙的臉頰上,「我……不想看到妳做他的人。」
這是很簡單的一句回答,卻足以撼人心魄。
謝縈柔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下一刻蕭離便像被燙著似的縮回手,急促的說了一串,「妳的臉很燙,可能發燒了,我去給妳叫大夫!」說完,便足不點地的飛掠而去。
看著瞬間「飛」得不見人影的男人,謝縈柔只能緊抓住被單,無聲悶笑。
這個呆頭鵝,為什麼在關鍵時候偏偏要走掉?他難道不想知道她听到這句話時心里有多開心,多安慰嗎?
他說他不想看到她成為金城絕的人,換句話說,就是不希望看她依偎在別人的懷中吧?
他的話總是不如金城絕來得直接坦率,更不如金城絕悅耳動听,當她受傷時,金城絕的溫柔體貼可以一點一滴地幫她療傷止痛,蕭離的話,卻可以讓她在痛的時候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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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離不得不逃走,他這輩子沒在女孩子面前說過那麼肉麻的話,自己都覺得受不了,只好趕快離開。倘若再多留一會兒,他怕自己的臉會比謝縈柔的還要紅。
叫住一個小爆女,囑咐她去找太夫替謝縈柔看病,那個小爆女唯唯諾諾、誠惶誠恐的樣子忽然讓他覺得有點好笑。他真的是那麼可怕的人嗎?那為什麼那個女人卻從來都不怕他?
萬歲還在等著他回報,于是他又立刻趕去干清宮。
這一年來,他來往宮里的次數更加頻繁,他知道朱允炆屬意讓他接任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但是他沒有對此表現出強烈的興趣和願望,再加上燕軍戰事緊迫,所以擢升他的事情也就耽擱下來。
其實他真的不想做錦衣衛指揮使,不僅僅因為樹大招風,可能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還因為在謝縈柔幾次真誠的勸告之後,他的心中也有了波動。
朱允炆是個好人,但絕不是一個好皇帝。
燕王也許不是個完美的好人,但只有他才能扛得起大明壯麗的河山。
他不能負燕王,也不想虧欠朱允炆太多。
吧清宮里,燈火通明,只有朱允炆一個人獨自沉思著,好像等待已久。
「縈柔還好嗎?」他看著他問,「沒有被嚇壞吧?」
「沒有。」蕭離走到寶座前的玉石階下站住。
朱允炆又說︰「剛才朕對你發了火,如果有傷到你,朕向你道歉。」
「萬歲的話讓臣誠惶誠恐。」他跪倒,深深低下頭。
「縈柔說得對,這些事情有天意,朕不能拿人情來命令你們,最近朕逼你逼得太緊了,也許是因為最近朕的心中越來越不安,所以脾氣也變得暴躁起來。」朱允炆嘮嘮叨叨的,根本是在自言自語。
「蕭離,刺客今日的目標是縈柔還是皇後?」這句話總算明白無誤地是說給蕭離听了。
蕭離回答,「听謝姑娘和其他宮人的描述,這個刺客的目標似乎是謝姑娘,不是皇後。」
「為什麼?」他大感不解,「刺客為什麼要和一個宮女過不去?」
見他沉默不語,朱允炆不滿地薄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而不告訴朕?!」
蕭離這才說出了口,「恕臣直言,萬歲對謝姑娘的過于寵溺,已為謝姑娘招來了殺身之禍。」
這個答案讓朱允炆一震,喃喃地問︰「為什麼?」可他並不是傻子,不需要蕭離說明白,只是稍微動了動腦便想通,不由得又氣又怒,「燕王居然連這種腦筋都要動!」
「倘若萬歲想救謝姑娘,就最好不要讓別人再對謝姑娘與萬歲的關系說三道四了。」
朱允炆陡然大怒,「朕就是對她好又怎樣?難道朕身為一個天子,還不能對一個女子示好嗎?」
聞言,蕭離的右拳一攥,唇角抿得很緊。
只听朱允炆忽又一嘆,「本來朕一直在考慮封縈柔為妃,但是皇後反對,說朕不該用死氣沉沉的宮廷束縛縈柔開朗的天性,現在看來,皇後的反對是有道理的,朕怎麼也沒有想到,外人會因為朕對她的好而要她的命。」
低垂著頭,蕭離握緊的拳頭一直沒有松開。
朱允炆又問︰「蕭離,朕听說金城絕又回到應天了?」
「是。」他抬起頭。
「金城絕這個人朕真是捉模不透。他之前居然敢威脅朕用縈柔換取二百萬兩的軍餉!朕不管他是真的喜歡縈柔,還是故意要讓朕難堪,朕都不會答應。你知道朕一直顧慮他和燕王有私交,但是如果他真是燕王的人,這淌渾水。他一腳踏進來到底有什麼好處?」
「萬歲要臣去查嗎?」
「朕只是不安很久了,也許這天下一日不屬于燕王,朕就一日不能安心。」
這樣的話從一個皇帝口中說出實在是太過頹廢了,從這樣的一句話就能听出朱允炆已經全無斗志。
蕭離身為臣子,本該力勸,但是他不是巧言詭辯的飽學儒士,也不想違心說一些虛無縹緲的空話,所以還是維持原來姿勢,一個字也沒說。
朱允炆苦笑一下。「你先退下吧,一會兒朕還要見太傅和齊泰他們。」
「請萬歲保重龍體。」這是他唯一能說的客氣話。
離開皇宮,他獨自走回北鎮撫司,沒想到疲倦的一夜還沒有結束,在北鎮撫司中還有人在等他。
「你來做什麼?」他皺起眉頭,「還嫌萬歲不夠懷疑我?」
金城絕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杯子,「來找你喝酒都不行?」
在他的對面坐下,蕭離沒有接過杯子,直接問︰「為什麼回來?今天萬歲還和我問起你。」
「回來是為了一個人,萬歲難道想不到?」金城絕哼笑。
蕭離一震。「什麼人?」
喝干杯中的酒,金城絕緩緩念出那個名字,「謝縈柔。」
閉了閉眼,他很困難的才擠出一句,「你是真心的?」
金城絕看著他笑,「你緊張什麼?你這個樣子會讓我誤以為你要和我爭她。還記得當初我們一起參軍的情形嗎?在奔赴蒙古的行軍路上,我們曾經共飲一壺酒,那時候我對你說過,只要我還有一口吃的,就會留給你,除了女人,我不會讓。」
「她呢?」
「她?」金城絕目光悠遠,淺淺地笑開,很愉悅自信的樣子。「是個懵懵懂懂的傻女孩,還不確定自己要什麼,但是相信她最後會跟我走的。」
「為什麼?」
「因為我是金城絕。」
他口氣中的狂妄,讓蕭離蹙緊的眉心皺出深深的印痕;而他的沉默,也讓微笑的金城絕發現了異狀。
斂去笑容,他像是早就察覺,瞇著眼說︰「你,該不會真的對那個丫頭動心了吧?」
抬起頭,蕭離正視他的眼,堅定且鄭重地點頭。「是。」
金城絕笑得更加燦爛,卻無笑意。黑亮的雙眸竄出習慣掠奪的危險光芒,「這可有趣了,我很不想和自己的好朋友為了一個女人反目成仇,但是偏偏這個女人是我這輩子最不想放手的一個目標。所以,蕭離,我們只有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
「女人不是買賣。」蕭離認真的說,「她不是用來買賣和交換的。」
金城絕勾唇,笑得輕蔑。「我當然曉得。女人是用來疼的,生來就該是男人掌中的一顆明珠。木頭,這樣的道理我比你要懂得多,不需要你來告訴我。只是我問你,這顆明珠你養得起嗎?你能保證很好的把她呵護在掌心,照顧她一生一世嗎?如果不能,又憑什麼和我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