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個月就物是人非,曾經以為他們的婚姻就像戲文中的佳人配英雄,誰知如今佳人不再是佳人.英雄卻依舊是堪配佳人的英雄。
她默默地接過那床錦被,說︰「人家貴為郡主,這錦被上的圖樣與郡主的身份並不相配,叫繡坊另繡一條龍鳳雙喜被送來吧。」將鴛鴦被放回原處,手指還有些留戀地在那絲綢上多停留了片刻。留不住丈夫的人,總算能留下一點值得回憶的東西,不算輸得太慘。
她忍不住對自己苦笑,我這是怎麼了?竟然會為了一床錦被搞得如此神傷?這能怪誰?還不是怪自己,若不是她一再保證自己大度能容,逼迫相公娶昭陽郡主,她怎會陷入這進退兩難的絕地呢?
手邊還有一個方盒子,也是從倉庫搬出來的,不知道裝的是什麼,她就順手打開了,一畏面是一面水晶鏡子。將鏡子捧在手上.真金白銀的外框,水晶的鏡面,每一樣都是冰冷的。
這件東西可以擺在新人的床頭吧?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很美的景象。她記得這是昭和太子當初送來的賀禮之一,但是她並不大看重這些東西,就叫人收了起來。
如今,她將相公拱手相讓的時候,連這件東西都要一起讓出來嗎?
手中一滑,那面鏡子忽然掉落在地上,清脆的撞擊聲後,一面上好的水晶鏡子陡然破裂成了許多片。
「哎呀,夫人小心!」旁邊的婢女們都驚呼著跑過來。
安雪璃還木然地感慨,「多好的一面鏡子啊,那麼完美,卻被我不小心毀掉了。」「夫人,您的手受傷了。」一名婢女抓住她的手腕,那兒被細小的水晶碎片劃過了,鮮血一下子涌了出來。
「快去找大夫!」婢女們慌亂地喊著。
「沒事,只是一個小傷口而已。」她擺擺手,並未立刻感覺到痛,因為這麼多日子以來,真正能讓她感覺到痛的是她的心。
手腕傷口處流出的血,如晶瑩的紅珍珠一顆顆跌落,融進土里。
大夫飛快趕到,,夏憑闌也來了。
他走進屋,看了眼屋內站得密密麻麻的人,皺了皺眉,「都下去吧,又不是什麼大事。」好在安雪璃的傷口不深,及時處理即可,就在大夫包扎的時婢女們都出去了,大夫還在為安雪璃手上的繃帶打結,夏憑闌拍了拍他的肩膀,「許大夫,您也先走吧。」許大夫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沒說什麼,悄悄的退出去了。
「耽誤你的事情了。」安雪璃低頭說︰「我沒事,只是劃傷了一個小口.是下面人太大驚小敝了,其實我一點也不疼……」突然間她的手腕劇痛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夏憑闌的手掌緊緊地癟住了她包扎好的傷口。
「真的不疼嗎?」他像是在嘲笑,「雪璃,當著我的面不用說假話,因為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听假話。」「沒有……那麼疼。」她艱澀的回答讓他的嘴角掛起一抹笑,這笑容是心疼,是憐惜,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只可惜她看不出來。
「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他一進院子就看到滿地的箱子。他任由她傻呼呼地為著一場謗本不可能存在的婚禮而心力交瘁,他最近在調查一件事,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前,他不想打擾她的「好興致」。
「千頭萬緒,不知道該從哪里做起。」她想把還沒有打好結的繃帶弄好,但是一只手怎麼也不靈巧,無奈之下.她只好抬頭看著夏憑闌,懇求的目光楚楚動人,讓他根本無法抗拒。
他一邊打著結,一邊問道︰「有什麼地方不明白嗎?你可以去找念武,他最喜歡忙這些事情,當初你我的喜房就是他布置的。」「哦?是嗎?」她呆呆地看著他為自己包扎完畢。這是他第二次為她包扎傷口,第一次她的手指被琴弦割傷,他的溫柔和那方雪帕成了打動她心扉的原因,然而這一次……是否是最後一次了?
「明日你就可以搬回梨花齋。」夏憑闌不經意似的說道,「那里我已經叫人重新整修裝飾過。」「其實不必這麼大費周張的。」她這些日子已經在他的地方住習慣了,這座閣樓里有屬于他的味道.即使他不回來,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的無處不在。
忽然問讓她搬走,她反而無法接受了。
「最近家里有人來找過你嗎?」他再度不經意地轉換了話題。
「家里人?」她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以為他指的是未及城的人,于是懵懂地回答,「只有掠影一直陪著我。」「我是說飛龍堡的人。」他的眸子中亮起一簇幽幽的冷光。
「沒有。」她自從上次和表哥在街邊小店里說完話之後,就再也沒有飛龍堡的消息了。表哥在記恨她吧?因為她當時不肯為了父親的死去質疑相公什麼.只是沒想到,最後她還是為了那件事和他走到這一步。
「如果家里有人來,你見見也無妨。」夏憑闌忽然出人意料的說了這一句話。
她不解地看著他,因為她知道相公不喜歡許藍江,甚至對飛龍堡的死活都漠不關心,為何現下他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以後也許你會很寂寞,若有親人陪著你會感覺好一些。」他的話別有意昧。
「雪璃,你覺得我們夫妻做到現在這個樣子,有意思嗎?」她張開唇,一股酸一股痛從心一曇深處向上涌動。她想告訴他,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也不想再用偽善的面具來欺騙自己和所有人,她不想和昭陽分享他,她害怕會因此失去他曾經給予她的愛,但是,看著門外屋內滿地還在整理的箱子物品.那些話又都哽在喉中,淚也硬生生的忍住。
夏憑闌靜靜地凝視了她一會兒,沒有听到她的任何回答.臉上露出一絲失望。
「雪璃,人心難測,不要考驗我是否可以做到一心二用。」他沒有解釋他的話就走了。
安雪璃怔愣著看著他的背影,深恨自己為什麼不追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將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積郁的委屈、不安、惺恐和悔恨都一古腦兒地倒出來。
是因為她還有一點怕吧?怕他已經漸漸地開始厭倦了自己,怕他為了父親的事情和她開始割裂情意。如果她滿腔熱情地追上去,換來的卻是他一記冷冷的眼神,該怎麼辦?
安雪璃搬回了梨花齋。她沒有關注這里到底有什麼變化,事實上從回來後,她就將婚禮的所有事宜全部丟下了。
梨花齋好像是緊閉自己的一個小方盒子,她拒絕走出去半步,也不再和人交流。
這里,儼然是禁錮她的一座冷宮,卻是她自願走入的。
其實早在此之前.她就已把自己鎖在一座心門之內了。
坐在窗邊,她反復在紙上涂鴉著一首詞!
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長相聚。何期小會幽歡,變作離情別緒。況值闈珊春色暮。對滿目,亂花狂絮。直恐好風光,盡隨伊歸去。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您地難拚,悔不當時留住。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擊人心處。一日不思量,也鑽屆千度。
成親的那一夜,坐在滿室的紅光之中,她想到的便是這闕詞的第一句!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長相聚……但她沒有想到.他們短暫的婚姻生活會從純淨的幸福甜蜜變成了現在的黑幕沉沉,詞中的「直恐好風光,盡隨伊歸去」就成了她的寫照。
為了想知道殺害父親的凶手是誰,她得罪了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