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還說過?」他面露怒色。
「是誰說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都在告訴我一個事實,而我卻沒有想好如何去應對它。」
她柔聲說︰「殿下,三年前,您路過我的家門,偶然間卷入了那場差點置您于死地的禍端中。當時這位叫阿薩的老伯帶走您時就警告過我,而我也的確曾經反復想過,或許我真的是您的災星。」
「胡說。」他軒眉,不同意她的說法。
她將小手蓋在他的唇上,讓他听她說完。
「當年令我退縮的原因不僅于此,還因為父母的突然亡故、幼弟的撫養,讓我六神無主,我不知道自己要怎樣繼續生活下去,而且,殿下畢竟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殿下當時說過一句話最撼動我心──『我若是死了,妳怎麼辦?』
「當時我便為這句話動情,暗暗許了自己的今生給殿下。但是事後我反復地想,那句話並不是因為殿下心里有我,而是因為殿下就是這樣一個仗義直爽、豪放不羈的人,所以才說了那句話,如果我不是我,殿下還是殿下,這句話您同樣會對其他人說的。」
「別老是殿下殿下的叫我,听著別扭。」拓跋雷更深地軒起眉。
宋初顏笑了,「我這樣稱呼您,是想提醒我自己,也是想提醒殿下,我們之間有著一個看得見卻模不著的鴻溝,那就是出身。我是有許多顧慮,因為我不能想象殿下為何會喜歡我這樣的女人,殿下對我的新鮮感又能保持多久?」
他的眉心幾乎被挖掘出一道溝來,近乎惡狠狠地說︰「那老頭子成功地讓妳心里有了自卑感了?妳以為我是圖新鮮,所以才讓妳做我的女人?宋初顏,妳記住!三年前如果我說過那樣的話,絕不是因為天性什麼仗義直爽,或者豪放不羈。一個男人,如果能把生命交付到妳手上,就表示他已經將妳看得比他的生命還重要,妳懂嗎?」
清澈的眼波中全是漣漪點點,她從沒奢望他能當面對她表露什麼,他們之間的情意來得自然,似是注定相遇之後一定能感受到對方的與眾不同。所以,這種感情不需要山盟海誓來證明。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只這八個字就足矣。
然而,今天,他說出的話更勝過這八個字,勝過無數的海誓山盟。
「一個男人,如果能把生命交付到妳手上,就表示他已經將妳看得比他的生命還重要!」
原來,竟是她愚鈍了,沒有悟到這一點。
「雷,你父皇怎麼說的?」她隱去了那拉開兩個人距離的稱謂,只叫了他的名字。
因為她的這一句「雷」,拓跋雷臉上的糾結都在瞬間被撫平了,又回復到那爽朗的模樣,「他這個當年力排眾議娶天雀女子的人能怎麼說?不過是先責備我不該隱瞞交州的事情,然後其他的事情只說隨我的心意就好,不必理會那些迂腐的貴族。」
听到東遼王居然是這樣的態度,宋初顏不覺長長松了口氣。
「明日我們就可以出發去救妳弟弟了。」
「這麼快嗎?」她吃了一驚,本以為他必然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我不喜歡拖泥帶水的辦事,如果先寫信去給那個福雅王爺,一來一回必然又要耽擱很多時間,萬一他不肯,又同時知道妳在我這里,反而使我們處于被動。雨軒對天雀很多地方都很熟悉,那里也有他許多朋友,我們輕車從簡,攻其不備,定能將妳弟弟接回來!」
他的豪氣干雲,敏銳果斷更在她的想象之上。困擾了她這麼多日子的難題在他的眼中竟然可以如此簡單,彷佛揮灑之間就能消弭于無形似的。
但她依然還有困擾,必須先提醒他,「福雅王爺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天雀皇帝將他視為心頭大患這麼多年,卻一直沒有動他,可見他必有過人之處。」
「放心,我自有分寸。」拓跋雷緊緊地摟住她縴細的腰肢,聲音一如他的手勁一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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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東遼的都城到福雅王爺的幽州王府足有十天的路程。歐陽雨軒先行和趙蝶衣走了,為的是不想引人矚目。
去往幽州的路上,宋初顏依然是坐在馬車里,拓跋雷單獨騎馬,守護在車外。
這一次,拓跋雷隨身帶上了六名最精銳的部下,這也是東遼王的意思,希望他能安全。
即使如此,宋初顏還是有點吃驚東遼王會放手讓拓跋雷親身去那種危險的地方,畢竟拓跋雷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
當她把她的疑惑說給拓跋雷听時,他哈哈大笑道︰「我們東遼有句俗語,『永遠睡在鳥巢里的雄鷹是不會飛的,永遠躲在洞子里的狐狸是不會抓兔子的。』真正的英雄靠的是戰功卓著,而不是擺在泥塑台上給人看的。」
宋初顏不由得漸漸喜歡上東遼這個民族了。
這個民族的人們開朗樂觀,勇敢直率,雖然阿薩的話很傷人,但是他畢竟是個直爽的人,是當面告訴她那些想法,而不是背後搞陰謀詭計,若是換在天雀,也許她早就被人暗殺了。
離開都城之前,她本來還想見希亞一面,卻被拓跋雷阻止了。
「齊格格部落和圖圖察之間最近一直為了冶鐵的事情互相較勁兒,我為了妳罵走了圖圖察的小王爺,圖圖察部落必定對我更加不滿,所以必須拉攏好齊格格部落。」
宋初顏明白了,「你是怕如果我當面見到希亞,被她知道我們在一起之後會遷怒于你,反而促使兩族聯手對你不利。」
他點點頭。
于是宋初顏沒有去向希亞二度辭行,但她心中一直對那位可愛的姑娘感覺有所虧欠,只能暗暗在心中發誓,若有緣重逢,但願還能和希亞和好如初。
孰料來到城門口時,車隊突然停住,她听到外面那個叫阿克力的青年正在低聲對拓跋雷說︰「糟了,殿下,是齊格格的公主希亞。」
「希亞?」宋初顏撥開車簾,果然看到了希亞。
希亞全身戎裝,英姿颯爽地跨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昂首挺胸地直視著她,長劍一指,「宋,妳過來,我有話和妳說。」
「希亞,別鬧。」拓跋雷皺眉道。以往他只要眉毛動一動,旁人都要嚇得暈三暈。但是今天希亞像是下定了決心,根本不看他,只是盯著宋初顏說︰「我今天只和妳說話,有本事不要躲在太子殿下的身後。」
宋初顏走下馬車,拓跋雷在馬背上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不用理睬那個瘋丫頭,我的人會趕她走的。」
「既然避不開,就見一見吧。她的心結只有我能解開。你也要相信我,不會為了女孩子家的私人恩怨而連累你的政務大事。」
她清澈堅定的眼波讓他收回手,但是他的目光依然一眨不眨地目送她走向希亞,他的全身緊繃,只要希亞的長劍一動,立時就要飛身相救。
同時,阿克力也悄悄去吩咐了四周的城門守軍,讓他們逼近希亞的身後,以防萬一。
就在這樣重重包圍保護之下,宋初顏站到了希亞的馬前。
希亞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她依然是一龔白衣,簡簡單單,手無寸鐵,靜靜地與希亞對視。
「他很寶貝妳。」希亞瘖 地說︰「從小到大,他從沒有這樣認真地保護過誰。」
宋初顏一笑,「那是因為東遼的人都非常堅強獨立,大家勇敢地為自己而生,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但是妳卻用妳柔弱的外表蠱惑了他。」希亞的劍尖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