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晚上折騰了這麼多事,趙蝶衣反而更有精神了,和這位新認的干娘聊了整整一夜之後,她說起要找東遼王的心願,奇怪的是這位干娘並不吃驚,而是微微一笑。
「要見他倒也不難。」
「妳可以帶我去見他嗎?」趙蝶衣請求道。
「當然可以,但是妳見了他要說些什麼呢?東遼王的脾氣不大好,經常遷怒左右,妳見他可要斟酌好自己該說什麼。」
吧娘的一席話讓她的心頭又有些不安,她走出錦帳,看見天邊已經露出晨曦的光芒,這才想起忘記問干娘的名字和姓氏了。但是天亮後看到這一片宏大的帳群,以及周圍比夜間似乎更多的巡邏士兵,讓她心中更是疑竇叢生。
這位神秘的貴婦到底是什麼人,因何能有這樣的排場?看她的穿著與排場,在天雀國至少要是王妃級的人物。
若干娘是王妃,那對她可真是大大的有利,假如東遼王听了她說的話氣急敗壞,要對她或歐陽雨軒下狠手,至少多了一個可以為他們說話的人。
正當她左思右想之際,遠處傳來一道長長的嘹亮號角聲,隨著這如凱旋而歸的歡迎號角聲過,有無數馬匹踩踏大地的震動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
她震撼的極目遠眺,只見有密密麻麻的許多人馬正在向這邊馳騁而來。
敖近的東遼牧民也好,還是正在守護帳群的士兵也好,都面露崇敬的歡悅之色,高舉雙手,大喊著,「烏日拉!那路度!烏日拉!那路度!」緊接著,眾人齊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只有趙蝶衣詫異地看著那些人臨近,挺立原地未動。
當先有一人,騎著一匹神駿的高頭大馬,裹著一件長長的黑絨大氅,頭戴束發金冠,手中握著條纏金線的馬鞭,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臉形稜角分明,輪廓中透出無比的威嚴。
駿馬來到趙蝶衣面前時被他一把拉住,他蹙著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長鞭一指,說出一句東遼語。
她還在猜測此人的來歷,就見紫色錦帳那邊有位昨晚引她來的東遼少女,驚慌失措地跑過來,對她說︰「這是我們的東遼國王,姑娘快參拜。」
原來這就是東遼國王?心頭的猜疑得到了證實,她遲疑了一下,雙手交迭在小骯前,微微躬身,朗聲道︰「天雀公主趙蝶衣,見過東遼國王陛下。」
「妳就是天雀公主?」沒想到這東遼國王也能說得一口較為流利的天雀語。
「是的。」她正思忖著該怎樣開口切入正題,這時在東遼國王身後,另有一騎高頭大馬來到他們旁邊,看清馬上之人,趙蝶衣突然很是尷尬,因為那就是東遼王子。
東遼王子看到她,咧開嘴又露出他特有的白牙齒,一手指著她,嘰哩咕嚕地和東遼國王說了好長一番話。
東遼國王只是皺著眉頭听,眼楮在她身上來回梭巡。
趙蝶衣的心跳加速,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東遼王子到底在說什麼?雖然听不懂,但是也可以猜到,無非是告她的狀,告她在天雀國的大殿之上當眾拒婚,還喝毒藥詐死以逃避婚事。
看東遼國王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情不能善了,她向來不會說軟話,不由得沉下面容,說道︰「陛下請不要只听王子的片面之辭,我來此就是要化解這番誤會。」
「妳不肯嫁給我兒子?」東遼國王緩緩問道,那灼灼有神的目光可以將人逼得不敢直視。
但趙蝶衣並不怕任何威脅和強勢,她點點頭,「我已心有所屬,陛下應該不會希望兒子未來的妻子與他同床異夢吧?」
「天雀國真是好大膽!」東遼國王的脾氣頃刻就爆發了,馬鞭一抽,地上草灰飛濺而起,他雄渾的聲音似乎震得四周的大地都在震顫。
趙蝶衣身體也顫了一下,但她的目光並未逃避躲閃,無畏的迎視著東遼國王震怒的面龐,她暗暗盤算著下一步棋,同時猜測著後面可能會到來的狂風暴雨。
驀然間,有道藍色的身影如閃電般倏忽而至,擋在了她的面前,對東遼國王快速地說了一句東遼語。
趙蝶衣哼道︰「你舍得出現了?總是這樣把我丟下。」
那人回頭苦笑。「不好意思,我見妳與王妃聊得開心,所以就沒有去打擾。」
吧娘果然是位王妃?她的心頭一驚。這位王妃的地位有多重,這頭餃有可能是東遼國王的妻子,也有可能是國王兄弟中某位王爺的妻子,那干娘到底算是哪一種呢?
歐陽雨軒的出現似是讓東遼國王也吃一驚,瞪著他片刻,剛要張口,歐陽雨軒躬身又說了一句東遼語,東遼國王的臉色較之剛才緩和了許多,一拉馬韁,竟然轉身走了。
而東遼王子卻笑著對歐陽雨軒做了個手勢之後,又對趙蝶衣咧嘴笑笑,方才勒轉馬頭離開。
「他們怎麼走了?」她急道。她什麼事都還沒說呢。
「妳想在這里說些什麼?」歐陽雨軒沉聲說︰「妳的事情事關機密,周圍這麼多外人,難道妳要讓東遼國王當眾出丑嗎?那樣的話,好事都會變成壞事,更何況妳這事本就是件壞事。」
「好,我等。」趙蝶衣長吁口氣,「只是,為什麼東遼王會出現在這里?他難道不是應該在皇宮中嗎?」
「我不是和妳說過這里是東遼的圍場,此時也是東遼的狩獵季節嗎?這些天東遼國王帶了許多貴族來這里打獵。」
她狐疑地看著歐陽雨軒,「你對東遼的貴族也很了解?你剛才和東遼國主說了些什麼?竟能讓他不再發脾氣。」
「這是秘密,暫時不能告訴妳。」他微微一笑,轉開話題,「走,我帶妳去草原上轉轉,讓妳認識真正的東遼。」
歐陽雨軒拉著她的手,走向草原的深處,趙蝶衣奇怪地發現,周圍的東遼人都遠遠地對他們微笑致意,每個人的面容都很友善。
「東遼人並不像妳想的那樣難以相處,是嗎?」他雖然沒有看她,但卻已經猜到了她的心事。
「如果我是一位東遼女子,也許會生活得比較開心。」趙蝶衣閉上雙眼,張開雙臂,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只有在這里長大,才可以有自由開闊的心胸,和像風一樣無拘無束的性格。」
「妳想做風?」歐陽雨軒笑問︰「想飛到哪里去?」
「不知道,也許是很遠很遠的地方吧,只要那里可以讓我自由地飛,沒有那麼多的宮規束縛,沒有勾心斗角,沒有……讓我難以承受的骨肉之親。」
「蝶衣,那樣的日子並不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歐陽雨軒拉過她的雙手,「跟我走,我可以帶妳過那樣的日子。」
她張開眼一笑,「就這樣跟著你走嗎?讓你背著我到處飛?」
「只要妳以後不要變胖,我就可以帶妳飛。」
他又在戲謔她了,但這話語里並沒有毒辣的嘲諷,讓她想起了彼此初見時的情景。
「我喜歡你帶我飛的感覺。」她悠然神往,「即使是你把我從樹上推下去,那種感覺也像是飛翔,想來也奇怪,那時候我並不害怕自己會從樹上掉下來摔死,好像已猜到你定然能夠接住我一樣。」
「這麼信任我?」他的指背擦過她的臉頰,「真的不怕我是壞人?」
「天下最壞的壞人都在宮中,他們任意操縱舉國百姓的生死,你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她很自信地說︰「回宮之後我早已修煉成了一只小狐狸,是不是壞人,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的。」
「是嗎?」歐陽雨軒有點心不在焉,「若是有一天妳發現我是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