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她的腕骨,他認真地看著她,「喜歡一個人有多深,不是放在嘴上到處說給人听的,心里傷到有多疼,也不是能撕裂骨肉給人看的。不要認為你看到的,就是你認定的。」
像是被他的這番話震懾住,潘龍美有點呆呆地看著他,不知為何,手指抬起,按在他的額頭,柔聲低語,「原來這就是你的心里話?原來……你和我最初想的並不一樣。」
他忍不住挑起眉,「你最初認為我是怎樣?」
「一個……酒色之徒。」她再一次大膽地說了得罪他的話。
他的眉梢揚起就沒再放下,哼聲道︰「朕認識的人中,你是唯一一個敢這麼大膽罵朕的人。」
「所以萬歲很討厭我。」她的唇角動了動,像是要向上翹起。
皇甫朝反唇相譏,「是你一直在做讓我討厭的事。」
她定定地看著他,嘴唇囁嚅了一下,「皇上,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小時候?」他疑問︰「你指什麼時候?」
「大約在你……」
她有點吞吞吐吐,話沒說完,就有太監進來稟報。
「萬歲,衛將軍請求見潘昭儀。」
兩個人的眼神都僵了一瞬,皇甫朝眼中的柔波驟然冷住,「哼,這家伙對你還真是不死心,好,要見就見吧,讓他進來!」
衛英疇解劍入殿,一身的鐘甲還在鏗鏘作響,表情嚴肅地對著皇甫朝一拜,然後看著潘龍美,「龍美,有事和你說。」
這句話未免太不將皇甫朝放在眼里了,他不動聲色地將潘龍美拉到自己身邊,幽幽一笑,「衛將軍,在朕面前這樣親昵直呼朕的愛妃的名字,難道沒人教你君臣之禮嗎?」
「龍美與微臣是十幾年的兄妹之情,不會和微臣計較這些的。」這話更是挑釁。
皇甫朝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側目看著她,柔聲問道︰「愛妃也有話對衛將軍說?」
她斟酌著字眼,「臣妾與衛將軍的確許久不見,是有些家常事情要說,不過也不必另擇地方……」
「龍美!」衛英疇赫然抬高了聲音,「你別逼我。」
皇甫朝笑著接話,「逼你?衛將軍認為我的愛妃逼你什麼了?就算是逼你,難道你要在宮里造反不成?」
潘龍美盈盈起身,「萬歲,請給臣妾片刻時間和衛將軍單獨說話。」她的雙眸黑白分明。坦誠清澈,皇甫朝凝目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道︰「外面風涼,在院子里站站就回來,朕還在這里等你。」
她屈膝行禮後轉身走出殿門,衛英疇隨後跟著走了出去。
皇甫朝帶著笑意的表情始終僵在嘴角上,身姿一動不動地斜靠著坐在龍椅上。
若非自己是皇上,還真想跟過去听听他們到底要說些什麼,不過,趁此時機,似乎他該想想另一件事,為什麼潘龍美剛剛問他小時候的事情?她指的是他多大的時候?五、六歲?七、八歲?十一、二歲?還是十四、五歲?
她忽然間這件事做什麼?難道……他小時候曾經和她見過嗎?在何時?在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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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龍美站在院中,微笑看著衛英疇,「表哥別來無恙。」
他冷冷地道︰「你倒是變化不小,為什麼要進宮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叔叔沒有和你說嗎?」她故作無辜,「萬歲下旨征選秀女,婷婷心有所屬,不能讓她誤了終身,所以我……」
「那你就不是心有所屬?」他有點激動,「我以為,從小到大,你我都已經彼此認定了。」
她還是微笑看著他,卻好像在看一個孩子,「表哥,我們從沒有彼此許諾過什麼,對嗎?我沒有說過非君不嫁,你也沒有說過非卿不娶。」
衛英疇沉下臉,「你這是故意在和我玩弄口舌之戲。以你之聰慧,不可能不明白我的心,原本我是想這次前線勝利,建功立業之後就正式下聘迎娶,沒想到你居然會攀龍附鳳嫁進皇宮。」
「攀龍附鳳?」潘龍美悵然道︰「這話說得好,誰讓我本就姓潘?名字里還帶個‘龍’字,也許注定我就是這種迷戀權欲的女人。」
衛英疇臉色一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急忙低聲賠禮,「龍美,你知道我有口無心,不是這個意思,我剛才已經和皇上說過了,要他放你出宮。」
「他答應了嗎?」她的神情有些古怪,不知道是笑,還是諷刺。
他懊惱地搖頭,「他當然不肯。龍美,我問你一句話,你一定要實話實說。」
「請講。」
「你和皇上……圓過房了嗎?」
他艱難的問話讓潘龍美又是一笑,並不羞澀,也沒什麼難為情。「圓房與否對表哥重要嗎?」
「我听說萬歲只是封了你昭儀的頭餃,但並未在你的宮內留宿過,若是你們還沒有圓房,也許還有轉圜的余地。」
「也就是說,如果我白璧無瑕,表哥就還要我?」
這話問得尖銳,讓衛英疇咬了咬牙,「就算是你已經嫁作他人婦,只要你點個頭,我拚了命也會帶你出宮!」
她不由得為之動容,「表哥,多謝你對我的情意,但是我在這里一切都好,沒有出宮之念。」
「你!」衛英疇又是不解又是生氣地瞪著她,半晌才逼出一句話,「你這是為什麼?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怒而拂袖離開,她則倚著花樹呆呆地出了會兒神,才反身走回宮門,腳步剛剛踏入門檻,一襲風衣就披裹在她的肩膀上。
「外面風涼,還在風口上站了那麼久。」
這溫柔體貼的話听來就在耳邊,卻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多謝萬歲賜衣。」她沒有抬頭,低垂著眼看著地上兩雙並行的腳。
「衛英疇為難你了?」
「沒有,表哥只是有心結沒打開。」
「他的心結是你,你若是肯和他走,他的心結自然就打開了。」
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是調侃還是惱怒?潘龍美終于揚起頭瞥了他一眼,「萬歲為什麼不肯放人?是怕丟了你的面子?」
皇甫朝盯著她的眼楮,「肯不肯走其實在你,你想走嗎?」
「我既然進宮了,就沒想過離開。」她回答得簡潔而不猶豫。
他笑了,笑得霸道而張揚,「就算是你想離開,朕也不會放你走;」
「哦?為什麼?臣妾不認為自己有傾國傾城的貌,和舉世無雙的才,值得萬歲留戀。」
他的手指又在她的後背上悄悄勾畫,「那一夜朕就說過,你是一塊寶。」
那讓她熟悉的顫栗感又出現了,她不安地扭動一子,「萬歲,楚昭儀剛剛過世。」
他的動作陡然停止,眉宇間的光澤也黯淡下去,但摟著她縴腰的手沒有松開,將她一直拉到書案邊。
「這是朕剛剛起草的聖旨,楚昭儀之死,將會宣告天下是急病而亡,你認為如何?」
潘龍美側身看了看,「緩幾天公布比較好。」
「嗯,朕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依你之見,覺得這一次刺客背後的人可能會是誰?」
皇甫朝如此認真地和她探討案情讓她陷入深思好一陣,「臣妾不知道,也不能亂猜。」
「你是想猜那些落選的佳麗嗎?」他直接揭破她的心事。「你叔叔和父親在朝中都沒有這樣的死敵,能對你如此恨之入骨的其實只有那些落選者。」
「萬歲既然也這麼想,那臣妾就不必說什麼了。」她苦笑道︰「不過臣妾和萬歲現在都沒有實質的證據。」
「這事就不必你管了,明日朕自然會有旨意。」他模了模自己的下巴,「女人多的地方就會有戰事,這戰事在暗不在明,殺人更不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