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東亭自以為是的開口,「別听這丫頭胡說,西岳國的蠶絲質量向來奇差,兩邊蠶商也從來不往來,傻子才會買他們的東西。」
「真正的傻子是你才對。」白毓錦斜眼看著龍行雲,「據我所知,我們東岳國皇帝早已在絲織品的買賣交易上,私下和西岳國簽訂了交換協議,而我只下調了兩成的收購價格,已經算是很對得起各位了,各位只抱怨價格下調,怎麼沒奇怪今年你們要上繳的賦稅也少了呢?」
「那是皇帝英明,減免我們小商戶的賦稅,和你又沒有關系。」柳東亭也看一眼龍行雲,但龍行雲那永遠不變的淡笑,讓他越來越覺得不安。
白毓錦冷笑一聲,「你果然喜歡白日作夢,平白無故的,皇帝為何要減免你們的賦稅?還不是要拉平你們在蠶絲價格上的損失,再加上我們白家從中調停,特意遞了密折奏本,請旨減免,才會有你們現在這耀武揚威的好日子!」
這幾番話說下來,讓眾人啞口無言,而柳東亭被一擊再擊,已經失去了攻擊的能力,倒是李少甲瞪著白毓錦看了好久,忽然叫道︰「你、你、你就是那個姓玉的!」
白毓錦笑看著他,不但沒有否認,竟然大方承認了,「李少東的記性還真是差,這麼久才想起來。」
「你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李少甲又驚又喜,「難道你們白家欺君罔上,敢用男子身冒充女子,執掌家業?」
白毓錦伸出手,將自己的長發打散,又慢慢地重新梳起,再擦去臉上的脂粉,抽掉腰上的束腰衣帶。
只見他長衣飄飄,清俊出塵,瞬間變更容貌成了讓李少甲再熟悉不過的男兒裝扮。
眾人今日簡直是要被嚇出心髒病了,原本說好要聯合起來對付白家的,結果被白毓錦三言兩語就打得體無完膚,而今,白家萬金小姐一轉眼居然又變成了男子?
李少甲大笑著跳起來,指著他說︰「好啊,你果然是個男的,走,你罪犯欺君,我這就拉你去見官!」
白毓錦身形一轉,輕巧地躲過他伸過來的爪子,冷笑道︰「要抓我見官還輪不到你,在座某位仁兄發句話就行了,我立刻自綁雙手匍匐至衙門門口,隨他處置。」
在座某位仁兄?眾人互相對視,面面相顱,不知道他指誰,只有柳東亭心頭狂跳,不時地拿眼角瞥著龍行雲。
恰在此時,龍行雲的眼神也投到他身上,溫文爾雅地問︰「柳老板,現在您看該怎麼辦?」
「我、我……」他張口結舌,回答不出來。
龍行雲眉峰一沉,音色陡然冷了下來,「你應該記得朕說過什麼,若是有人故意誣蠛白家,朕也不會放過他的。」
柳東亭身子一軟,從椅子上滑到地上,連連哀懇,「是草民有罪,草民知錯,草民知錯,請萬歲恕罪!」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同時驚跳起來,最後還是明元絲綢莊的老板機靈,先帶頭跪拜下去,「不知道是龍駕在此,請萬歲恕罪。」
李少甲趁機告御狀,「萬歲,白家世受聖恩,居然敢以男子之身繼承家業,觸犯了先帝的旨意,應該立斬!」
龍行雲連瞥他一眼都似乎懶得瞥去,「看來應該調你入刑部做事才對。」
這話不冷不淡,听不出是褒是貶。
「都先下去吧,朕有話單獨要和白毓錦說。」
李少甲抬頭說了一句,「可白毓錦向來刁鑽……」
「滾。」龍行雲突然出口的罵詞,讓所有人不敢再置喙一字,跌跌撞撞地下了樓。
白毓錦笑著拍拍手,「到底是九五之尊,說話就是和我不一樣,我哩唆說了一大堆,你用一個字就打發了他們。」
龍行雲盯著他的眼楮,問道︰「就不怕我留下你是要單獨處置你?」
「你要殺我,易如反掌。」他的臉上沒有半點懼色,「不過請給我幾天時間,交代一下白家的事情,另外,若你是明君,請不要牽扯白家的其他人,因為與這件事有關的人都已經作古,而白家在世的人都只當我是真的‘萬金小姐’。」
龍行雲仍看著他,「如果不是這一次被識破,你還要冒充女人多久?一輩子?」
「等劍平同意和我在一起,如夫妻一樣一生一世地守在一起之後,我會再決定自己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見他眉宇間沒有一絲一毫的憂慮之色,龍行雲心中便明白了,「看來你已經找到她了?」
白毓錦揚唇一笑,「她是藏不起來的,因為她心中有我。」
「你很得意?」
「在您這位皇帝面前,不可以得意嗎?」
「你可知,從沒有人像你這樣敢在我面前一而在、再而三地放肆,口出狂言?」
「知道,所以您更應該覺得格外珍貴。」
龍行雲聞言笑了,「你的膽子總是這麼大嗎?」
「做生意的,膽子如果不大是不能發大財的。」白毓錦雖然表面輕松,但是手心中也已沁出冷汗。他的確在冒險,賭眼前這個皇帝究竟是什麼樣的性格脾氣,賭他會如何處置自己。
「你應該不會忘記,我說過讓你拿邱劍平一人來換白家全家的平安。」
「我不換。」白毓錦斬釘截鐵的拒絕,「劍平不是可以隨意交換的玩物,而且若是這筆齷齪的交易我做了,我這一輩子,她這一輩子,乃至你這一輩子,都休想過得開心舒服。」
「這是威脅?」
「這是實話。」
針鋒相對的一段對答過去,接下來是平靜的片刻。
「你很有膽量,也很自信,我想知道這份膽量和自信是從何而來?」
白毓錦笑笑,「因為你對我沒有以‘朕’這個字眼自稱。」
「哦?這很關鍵嗎?」
「這說明你不想在我面前以身分壓人,這和你對剛才那些烏合之眾的笨蛋態度不同。」
龍行雲又是一笑,這一回他笑得異常淡然愜意,「好吧,既然如此,朕不如端出皇帝的架子和你說說實情,朕此次來盤錦是因為听說盤錦的徐知府有重大人命案在身,但是朕派人去查,又一直查不出結果來。」
「和神兵山莊有關?」白毓錦倏然想到在客棧的那個夜晚,與徐知府相約在客棧相見的神兵山莊的人。
「看來你對這件事有所了解?」他听出話意。
「也算不上了解,只是偶然見到他們在一起聊些機密的事情。」
龍行雲點頭,「神兵山莊一直為東岳國的朝廷所倚重,可是近年來有點不服管教,做了許多詭秘的事情,如果朕一直在朝堂里等著听奏報,就永遠也得不到真相。」
「所以你微服出巡,為的是一探徐知府的事情真相?」白毓錦終于可以偷偷松口氣了,既然不是沖著他來,事情就好辦了。
龍行雲承認,「雖然朕來的目的與你無關,但是你這件事……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否則樓下那些商戶不會善罷甘休。」
白毓錦靜靜地看著他,「你想怎樣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笑得不懷好意,「這件事朕要好好想想,暫時不能答覆你,不過,朕難得對一個女子動心,你卻捷足先登,死霸著不肯放,朕總要想點辦法讓你們也好過不了。」
白毓錦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這個皇帝該不會挾私報怨,想玩死他們吧?
尾聲
一個月後,慶毓坊。
白毓錦自從接到這道聖旨後就一直愁眉苦臉,墨煙好奇地問︰「大小姐,聖旨上說什麼?」
他咬牙切齒道︰「這個皇帝,殺人用暗刀,居然真的和我玩陰的?劍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