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笑的口氣淡淡,三百兩語帶過,「河上風大,微臣不慎落水,已經不礙事了。」
他說得越淡,聖皇就越是覺得驚心動魄,再問又問不出來什麼,只好轉而去問令狐舞人。
結果他的回答更加簡潔,「七哥既然無恙,陛下就可以放心了。」
那麼,賀非命呢?
當日她匆匆來找舞人,緊接著舞人以笑遇險為由,帶她出宮尋找,雖然他很不甘心讓她和笑有機會單獨相處,但為了笑的安危又不得不同意。
如今當事人都回來了,卻全都三緘其口,這未免讓他心生疑竇。去問賀非命,她以身體不適為由,竟然避開他的幾次召見。
這幾個人之間明顯有事,但人人都不肯說,簡直讓他快發狂。
漸漸地,秋去冬來,有些事情正在悄然發生改變。
主要問題在賀非命這里。
以前她每天幫助聖皇處理朝政,與令狐笑暗中交鋒,朝中臣子在懵懂無知的情況下,被卷入其中更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聖皇原本以為她從邊境回來拒絕召見是在找借口,為了避談關鍵之事,誰知她竟然「一病不起」,連著一個月的時間都很少露面。
令狐笑這邊,依舊大權獨攬,宇文家也似乎開始偃旗息鼓,情勢比起最初完全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倒向令狐一族。
面對這種情況,聖皇無奈又沒轍,干脆也縮起來,暫時不聞不問了。
旁人不知風雲事,只道日月是尋常。
聖朝的天,真的平靜如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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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舞人敲了敲門,門內傳來令狐笑的聲音,「進來。」
他推門而入,只見令狐琪也在屋內,托著下巴笑道;「八哥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進門還要先敲一敲。」
「陛下那里最近沒找你麻煩吧?」令狐笑看他一眼又低下眼,「我听說你一連七日都留宿在內宮。群臣已有議論,你自己要留意。」
「既然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我又何必遮掩?」
令狐舞人這句傲然的話讓令狐笑有點詫異地看著他,「就算你不怕,也要為陛下留一分顏面。陛下已到而立之年,與你廝混是一回事,但是若讓群臣認定是你害得陛下沒有子嗣,就是一種不可赦免的大罪了。」
「狐媚惑主的罪名也會落到我的頭上嗎?」他冷笑道;「再說就算沒有我,陛下也未必會有子嗣。你我都知道陛下對女人的感覺。當日賀非命入宮,人人都說她受寵,陛下也沒有踫她。更別說現在她病得就剩下一口氣,我看你要為陛下另擇一個可以為他誕育子嗣的人了。」
令狐笑的目光一沉,「她裝病這麼久,還沒有裝夠?」
「我看她不像是裝病。」令狐舞人的表情甚是不經意的樣子,「我昨天在內宮遇到她一次,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兩頰都凹陷下去,看起來的確是病了很久。」
「什麼病?」令狐笑月兌口而出之後又抿了抿唇,「難道太醫沒看過?」
「這些事我就不清楚了。她貴為娘娘,生了病是否傳召太醫不歸我管。」令狐舞人忽然笑了,「七哥,恭喜你,可以兵不血刀地除掉這個敵人。」
「誰告訴你我要除掉她?」他皺起眉,「我說過要她死嗎?」
「你們兩個人還真是奇怪。」令狐舞人說;「當日她風風火火地找到我,說是你有大難,要我救你。我問她,為什麼不盼著你死?她說,在她心中從沒想過要你死,只盼著你無恙。如今你也說不想讓她死。不死又怎樣?難道就這麼一輩子斗下去?你們不累,我冷眼旁觀都看累了。」
「那就閉上你的眼,沒人強迫你看!」令狐笑的聲音陡然一冷,竟像動了怒似的,霍然起身繞過他身邊,逕自走出書房。
「七哥要去哪里?」令狐琪好奇地問。
令狐舞人仰著臉,「若我沒猜錯,他現在要去太醫院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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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非命最近咳嗽得比較厲害,尤其是早晚時分。
爆女們看她每次咳得很痛苦,幾乎要把心肺都咳碎了一樣,不由得深深擔心。
「娘娘,還是叫太醫來看看吧,這樣下去會把娘娘的身體拖垮啊。」
「不,不要。」她推開宮女好心過來攙扶自己的手,搖著頭,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要……驚動、任何人。」
門外又有宮女慌張地跑進,「娘娘,丞相大人來了。」
令狐笑?她睜開眼,眼中是一片水霧,看不清正在走進的那個人的面容。
「丞相大人這麼晚來找本宮,有什麼事嗎?」她強笑著,卻控制不住從咽喉深處再度噴發出的一串咳嗽。
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她的雙肩按住,沉聲道;「宋太醫,麻煩您替娘娘切脈。」
「不必。」她揮揮手,「當年我在宮外獨自生活的時候也給自己看病,我只是感染了風寒,不是大病。」
他強行按住她的手,命令道;「宋太醫。」
苞隨而來的宋太醫到現在還怔怔地,沒搞明白情況。丞相大人突然到太醫院,不說什麼事,只叫他跟隨入宮,沒想到竟然是給陛下的寵妃看病。
傍皇親國戚看病是經常的事,只是眼前這種情形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丞相大人貼著娘娘的後背,還強拉娘娘的手讓他診脈,怎麼看都覺得「曖昧」。
但令狐笑他是惹不起,也不敢惹的,急忙應著坐到櫻妃娘娘的身邊,小心翼翼地診脈。
餅了一陣,他站起身說;「回稟丞相大人,娘娘感染風寒,病人肌理,必須立刻用藥,否則一旦寒氣人心就難治了。」
「麻煩您現在就開藥,」令狐笑的寒眸掃向屋內的宮女,「你們去拿藥,立刻煎來。」
「是,是。」宮女們手忙腳亂地跟著太醫去抓藥、煎藥。
賀非命冷笑一聲,頹然倒在椅子中,「真是反客為主,這聖櫻宮的主人是我,不是丞相大人您。」
「為什麼生病了也不叫太醫?」他坐在對面,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頷,盯著她的眼楮,「難道你不知道小病延誤會變成大病,甚至可能要了你的命。」
「我等的就是那一天。」她的回答讓令狐笑皺起眉。
「故意求死可不像是你的脾氣。」他鄙夷道;「曾幾何時你也會有活膩了的想法?這一個月的懈怠躲避,我只當你是養精蓄銳。若是你想撤離戰場,我告訴你,休想!」
她眯著眼,輕輕笑道;「你還真是霸道。和你斗是我挑起的沒錯,現在我把戰場卑手還給你,你卻不肯接受。哪有強迫敵人和你開戰的道理?」
令狐笑深望著她,「這是我的處事原則。若不能從里到外地征服對方,就要斗死方休!」
「做你的對手還真的是慘,要有足夠堅強的信心和足夠長的壽命和你纏斗。不過……」她的眼波縹緲,好像一團抓不住的雲,「好孤獨啊。不,我不是說你,我是在說我自己。怎麼?你沒有發現嗎?一直以來,最孤獨的人其實是我。」
「你有令狐一家,有令狐舞人,有令狐琪,有令狐沖然、令狐媚,有滿朝的文武,甚至有傾慕你的陛下。而我呢?我有什麼?家人不是死去,就是失散,我一個人孤獨地活了這麼多年,即使嫁作皇妃,依然是獨守空房。」
她綿長地幽嘆著,「所以,我覺得自己斗累了,也斗厭了。令狐笑,求你放過我,讓我自生自滅好了。」
「沒我的允許,你哪里都不能去。」他環抱住她的肩膀,咬著牙說;「就是死——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