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用那一天的詩來諷刺,她淡淡笑道;「托丞相大人的福,一切安好。」
然後就再也沒有多余的話,她又退回自己的位置,繼續扮好她這個櫻妃娘娘的角色。垂首斂目,不想讓聖皇看出他們之間更多的曖昧。
「陛下不宜喝太多的酒,還是早點休息為好。明日起微臣離京,大小事情要由陛下費心,若是精神不濟可就不好了。」
令狐笑的話又讓她不得不驚。他要離開皇城?去哪里?
此時又听到聖皇很不滿地說;「朕還沒有準你的奏請。聖河泛濫之事早就由蘇青和負責,你跑去做什麼?」
「微臣曾經說過,只會紙上談兵是沒有用的。陛下重用蘇青和,雖然是有意提拔新人,但是他現在力有不及,眼看河水泛濫,淹沒下游,甚至威脅玉陽的農田,臣必須親自去看看。」
聖慕齡恨聲說;「你總是這樣,不听朕的話!朕就不信沒了你,這件事情就辦不了!」
他很不高興地離開席位,甩手退出了宴會廳。場中沒有了主角,喧鬧的場面驟然安靜下來。
令狐笑起身淡淡宣布,「天色已晚,各位可以回去了。」一句話,遣散了所有人,但就在賀非命也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他低聲喚道;「娘娘請留步,微臣還有話說。」
今夜她一直等的就是這一刻,但此時眉眼淡然地問;「丞相大人有何指教?」
「明日起微臣離京,可能要一個多月才能回來。而陛下做事優柔寡斷,不能自決,要請娘娘多加提點。」
他的話讓她一怔。他這是在托付嗎?
「丞相門生無數,朝內大臣也不乏棟梁之材,大人不必將這個天大的信賴交付到本宮一介女流的手上吧?本宮只怕承受不起。」
「你知道這是信賴就好。」他的目光堅定而清澈,「我信不過其它人。」
「為什麼?」她月兌口而出,叫住他要移動的身形。「你不怕我就此下手,翻雲覆雨讓你月復背受敵嗎?」
令狐笑似笑非笑地說;「若你是那種女人,那天我就不會留下你。」
她漲紅了臉,緊咬著珠唇,「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希望娘娘不要辜負了我的信任。」他躬身一禮,慢慢退出了殿門。只留下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還望著他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她輕嘆一聲也離開了座席,長袖拖拽,不小心帶翻了桌上的一個盤子,當啷一聲,盤子掉落在地,摔成了幾片。
有宮女急忙跑過來要撿,她失聲輕呼,「別動!」
盤子雖然碎裂,那些碎片卻錯落有致,清晰可見是一副卦象。而且,這卦象竟然是大凶之兆!
這是誰的卦?她猛抬頭追望向大門口,令狐笑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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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河患,沖青色,大凶。
這副卦她已經算了無數次,每次算的都是同一個人——令狐笑。
卦中所指是說,他會因為河患而遭遇生命之險,且讓他遇險之人與青色有關。
青?難道是蘇青和?
她惴惴不安了一夜,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令狐笑。
從她的立場來看,令狐笑遇險,無論是她還是聖皇,乃至宇文家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眼見他將遇險而不阻止,她的良心怎麼會安?更何況那個人曾經與自己纏綿一夕,她和他之間的關系已經不是一句簡單的「敵人」就可以解釋清楚的啊。
終于,夜已深的時候她下定決心,披上衣服走出了宮門。
守夜的衛兵見到她不由得吃驚,「娘娘這麼晚了要去哪里?」
「丞相府,陛下有急事讓我去和丞相商量。」
「見丞相嗎?」那名士兵笑道;「娘娘大概不知道,一般晚間丞相會到東暖閣去和陛下議事,批閱奏折,二更時分才回自己的府邸呢。」
「多謝。」她知道東暖閣在皇宮的東側,順著方向找過去,一路上又有士兵帶路,通行無阻。
來到東暖閣的門口,守衛見到她也很奇怪,「娘娘來找陛下?」
「嗯。」她不好直接說找令狐笑,邁步正要進去,那名士兵竟然大膽阻攔。
「娘娘請稍等,容小的進去通報。」
她察覺不對,秀眉一挑,「大膽,想阻攔本宮嗎?」
那名士兵自然不敢踫她的身體,她趁機闖了進去。
雖然現在已近冬至,但是東暖閣中春意融融。
遠遠的,她就听到聖皇的笑聲,這種笑聲在她和他相處時,從來不曾听到過。因為這種笑聲除了開心之余,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放浪和輕浮。
雖然聖皇是個性情比較隨意的人,但是也不應該有這樣放縱的笑才對啊?
她困惑地走近房門,手指剛剛推開了房門一道,里面的景象就讓她倒抽了一口氣——
只見聖皇半解著衣裳,躺在鋪著柔軟毛毯的地上,頭發半散,懷中還摟著一個人,恣意地調笑。
那人半側著臉,雖看不清眉目,卻像極了令狐笑,她不由得怔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該退出來。
有人從旁邊忽然一把拉開她的手,將房門又輕輕帶上,低聲說;「現在最好不要進去打擾他們。」
她轉過頭,看到那張讓她牽掛惦記一夜的面孔,就在咫尺面前。
「那人,是令狐舞人?」她恍惚明白了什麼,「他和陛下……是情人?」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令狐笑一點吃驚的表情都沒有,只將她拉到院中,「這麼晚你來這里做什麼?總不是捉好吧?」
她卻沒有他那麼輕松,秀眉緊皺,「什麼時候的事?他和王早就是這樣的關系了?」
「王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女人,或許說他們聖家自古以來的癖好就是如此。」
「所以聖家子嗣不旺,令狐家才會趁機以美貌奪權?」
令狐笑坦率地點頭,「的確如此。」
「那你呢?你和陛下又是什麼關系?」她咄咄逼問,眼中仿佛凝結出冰。
他微微一笑,「我若說我們是清清白白的臣子關系,你信嗎?」
她信嗎?她不信!
一瞬間,過去聖皇對令狐笑的種種看法,以及每次提起他時的神情語氣,那樣的憤恨又無可奈何,如今終于讓她終于明白了問題到底是在哪里。
「難怪你會親自為陛下寫冊封昭書。」她恨得心疼。原來他是眼睜睜地看她出丑,任她嫁給一個有名無實的丈夫,任她自以為是地相信是她的某些特質吸引了聖皇,所以才得以聯合到這麼強大的盟友,其實……一切都是假的!
「別想當然耳地把一些罪名加到我頭上來。」他的黑眸總是能洞悉她的心事。「決定嫁給聖皇的人是你自己,除了你,沒有人逼你這樣做。」
「是,是我!是我一步步把自己逼到這個位置上的!」她壓低聲音,卻壓不住憤怒,「丞相大人,您神機妙算,或許是我所不如。但是我告訴您,不管聖皇喜歡的是男人還是女人,依然改變不了我是您的敵人這個事實!」
「我從來沒希望我們改變任何的關系,如今這樣我覺得最好。」他極清淡地笑著,「即使那天我留下了你,這種想法也依然沒有改變過。我希望你也一樣。」
「如君所望,這是當然的!」
她壓住之前所有的沖動,將來時要對他說的那一腔話都咽回肚子里,恨不得它們爛掉。
「既然丞相大人有如此手段,看來我只有說祝您一路平安了。」她高昂著頭,「只是我不明白,將自己的兄弟送到聖皇的床榻邊上,明知道聖皇要的人是您卻不肯就範,轉而又和我這個聖皇之妻結一夕之歡,您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