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辯解!就是你害我們汪家絕後!」汪維雄的祖父頂著他的鼻子吼。
他沒有想辯解啊!他只是想問,現在他到底是在作夢還是他已經掛點了?我死了嗎?他想問的很簡單,就這四個字、四個字而已!
「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回去修補你犯的錯,要是沒讓我們汪家唯一的後代認祖歸宗,你就永遠別想渡上天界!」
開口的白袍男人有著白發、白眉毛、白胡須,一身的白,連膚色都透著白,看起來是十幾個男人里年紀最大的,然而汪維雄搞不清楚他是誰。
「吼!對、對!老祖宗,您就罰他在幽冥地帶,永世不得超生!」汪維雄的父親氣恨萬分。
听起來很嚴重吶……永遠別想渡上天界好像已經夠慘,居然還來個永世不得超生,那真是他的親生父親嗎?這麼狠……他是真的死了還是作夢?這個夢實在荒唐得好徹底。
汪維雄張嘴,毫無意外仍是出不了聲,想扯父親的白袍,卻發現竟無法靠近。好可怕的惡夢啊……
像是發覺他的疑惑,剛說他永遠別想渡上天界的老人家突然朝他指了一指,汪維雄立刻感覺一股能量灌進來……唉,他該不會真的死了吧?
「沒錯,你死了,死透透了。」老人家說,「我是你第四十八代祖先,已在天界修得仙位。」
「啊!」汪維雄呆喊,然後意識到他有聲音了。「我變成鬼了」他看看身體,發現他不曉得什麼時候也換上了白袍。
「你不是鬼,只是毫無靈力的靈體。」老人家說。
「不肖子、不肖子!都是你害我們汪家斷後,老祖宗,你好好罰他!」汪維雄的父親氣得吹胡子瞪眼楮,一把黑胡子在幽冥地帶的薄霧中飄揚,眼楮瞪得好似銅鈴般大。
「我到底做了什麼?」汪維雄無辜地問,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汪家斷後是他的錯,他明明生了個兒子,兒子還很成器地當了一名心理醫生啊。
「你居然死不認錯!」他父親又是一陣大吼,那把發亮的黑胡子在薄霧里一根根豎得筆直,看起來可怕又詭異。「都怪你生前太花心,我們孫子才有樣學樣,花心到在外頭有了兒子都不曉得,你明明知道汪家代代單傳,現在孫子姓麥不姓汪,我們汪家等于絕後,你懂不懂、懂不懂」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汪維雄完全狀況外,根本不曉得他竟有孫子了。啊——死不瞑目啊,居然沒听孫子喊他一聲爺爺!
「你回人界修補你犯的錯,要是小英雄沒認祖歸宗,我讓你永生永世在幽冥地帶流浪!」汪維雄第四十八代祖宗舉起手,這時月光花園的小女巫見了,趕忙跳進來湊熱鬧……不不不,是跳進來辦正經事,她得尋回遺失的寶物!
「等等!汪維雄,你回人界辦事要記得我啊,我是月光花園的小女巫『真』,花園的四大寶物之一『赤子之心』被守護女巫帶到人間,落在麥家,我得想辦法拿回來,我們可以互相幫忙,彼此照應。」
外表十五歲的小女巫,一副女圭女圭嗓音,身形圓潤微胖,看起來憨厚,有些膽怯的模樣。
「可是我從沒到過人界,有點怕耶……」真吐吐舌頭,嬌憨地說。
「回人界?我可以復活啊?」汪維雄壓根不想搭理看起來毫無威脅性又矮不隆咚的小女巫,他以為可以復活,既快樂又驚喜。
「復活?你想得美!是送你的靈體回人界,你要想辦法讓小英雄認祖歸宗,听懂沒?」汪維雄的父親又吼。
汪維雄聞言正打算說什麼,一道疾風與白光便撲面襲來,接著他就像是被卷進極強的龍卷風里,連喊救命都來不及——
是說,反正他早死了,也沒命可救。唉。
初到幽冥地帶,又被祖先們打回人界,他真的覺得自己好冤,莫名其妙多個孫子,還莫名其妙得負起讓孫子認祖歸宗的重責大任,真不是個慘字了得,根本就是慘、慘慘、慘慘慘……無窮大的慘吶!
發現後頭還跟了個功力粗淺、連人界都沒去過的小女巫,他的心情就更惡劣了。
看來這回他是凶多吉少,一個不好,他就極有可能在幽冥地帶永生永世流浪,無法超生——啊……他不要啊——
第2章(1)
汪閔渝不相信天長地久,也許打從出生,什麼永恆、一生一世這類的詞匯就注定與他絕緣,被剔除在他的生命字典之外。
身為知名精神科醫生,且同時擁有心理醫生執照的汪閔渝出身醫生世家,他的父親汪維雄是台灣的心髒科權威,母親ArielMilani也是波士頓塔芙茨醫學中心頂尖心髒科醫生。
同為心髒科權威的兩人,在一次國際學術交流會議上彼此看對眼,會後兩人相偕在五星級飯店的柔軟大床上轟轟烈烈愛了幾天幾夜,九個多月後,汪閔渝便降臨人世。
要說他父親是個公子的話,他的母親其實也不遑多讓,兩人其實都不願受婚姻束縛,但因為他突然來人間報到,所以他們才結了婚,也努力過幾年,正確說是兩年,短暫的婚姻在各自尋找到新歡後和平落幕。
柄小之前,汪閔渝跟母親住在波士頓,國小六個學年則跟父親住台灣,而國小畢業後到大學之前,他又回到波士頓,大學他回台灣與父親同住,畢業後,他再回到波士頓,繼續他的醫學路。
學醫對他來說,彷佛是注定好的命運,他父親是心髒科權威,母親也是心髒科權威,他從小耳濡目染,也立志要當個濟世救人的醫生。
說實話,他的父母非常愛他,盡避他們選擇忠于自己的情感,盡避從小到大他總在波士頓與台北之間來來去去,看著父母各自換著不同伴侶,但父母給他的愛從沒少過。
基因這種東西誰也無法選擇,早在胚胎成形時就排好序列,好的、壞的,人都得照單全收。
而汪閔渝常想,花心,應該也算是他從父母那繼承而來的另類基因。
他不相信愛能天長地久,不相信他能一輩子愛一個女人。
不過……
嗯……
有個影子,在他的心里住了七年多。
今天他心情特別好,下午沒有門診,他回台灣將近半年,決定回A大母校轉轉。
半個月前,他踫上昔日熱音社的好伙伴麥哲律,大麥約他今晚吃飯,還約了小麥。
他想,他的好心情,是因為晚上就能見到七年多沒聯絡的小麥。
走進闊別七年多的校園,也緩慢悠閑地逛著,經過活動中心、綜合體育館、總圖書館,晃著晃著來到醉月湖,站在湖旁,想起他跟小麥第一次在湖邊交談,那天,陽光很耀眼——
「嘿!麥璃紜,等一下。」他遠遠看見她經過醉月湖,馬上叫住她。麥璃紜是企管系超人氣新生,一頭飄逸黑亮的長發,在微風里輕輕飛揚,說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她停下腳步,轉身,看見他跑向她,臉上似乎有些驚訝。
「……有什麼事嗎?」她遲疑了會兒才問。
斑大的他覺得眼前這位被各系男同學封為冰山美女的麥璃紜似乎被冤枉了,他感受不到她的冰冷,相反的,還好似在她的澄淨雙眸里看見一絲羞怯熱情。
「嗯……」沉吟了半晌,他靠近她耳朵,低聲說︰「老實講,我是為了未來一個星期的晚餐和宵夜才叫住妳的。」
麥璃紜訝異地眨了眨眼楮沒說話,過了一會才吶吶地問︰「你希望……我送晚餐和宵夜給你嗎?」
他楞了好幾秒,然後哈哈笑。這位冰山美女真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