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鳳玄澈還沒有發現玉瓶丟了,她必須立刻給嫵媚送去,只是畫上貼了這道符,她連跳出去都不可能,怎麼去見嫵媚?
正在她急得團團轉的時候,窗外刮起一陣狂風,也許是玄澈貼符的時候過于匆忙而黏得不牢,那道符竟被風吹落了。
綠腰大喜過望,一下子從畫里飛出,落到地上。要不是怕鳳玄澈還定得不遠能夠听到,她真想大笑三聲。
事不宜遲,必須趕快趕到天牢去找嫵媚,把玉瓶給她,幫她月兌困才對!
她剛要離開,又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那道符紙。到底是老天幫她,讓她逃月兌,還是鳳玄澈故意為之?若他是故意的,又是為什麼?
他抓了她,又放她?
抓她是為什麼?為了保護她不被他師兄殺掉?
放她是為什麼?為了讓她去救嫵媚?
鳳玄澈會是這麼想的嗎?他會是這樣的人嗎?若不是,那他的心機必然是深不見底,深得可怕。
若是……若是呢?
活了三百年,自以為看透了人情世故,看懂了人生百態,但此時此刻綠腰才發現,這世上還有她不能理解、想不明白的人和事。
心似牆壁,被這些困惑織成的青藤密密爬滿。她那雙原本清澈見底的眸子,也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染了一層輕愁……
第九章
然而事情尚未平息,鳳國內又有新的大事發生。
「太子要成親?」玄楓听到這個消息倍感奇怪,追問道︰「一凡,你確定你的消息屬實?」
「是。」檀一凡說︰「這幾天太子府張燈結彩準備辦喜事,據說這個新娘是陛下親點,但是出身來歷皆一無所知。」
玄楓回頭看著玄澈,「你能明白父皇的意思嗎?」
他依然是那個樣子,仿佛了然一切卻絕不吐露真相。「父皇是未雨綢繆。」
知道問什麼他都不肯說,于是玄楓又問︰「嫵媚現在如何?」
「王爺說的是那個被打入天牢的妖精?陛下已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天牢。太子曾向陛下諫言,將那個妖精斬殺,當場被陛下罵了回去。」
「不殺,不放,父皇到底是什麼意思?」低頭冥想許久,他還是想不明白。眼前的形勢本已撲朔迷離,想不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父皇又突然給太子娶親。
難道父皇是想借皇嗣的出生進一步昭告他們兄弟,太子之位不可動搖嗎?
但,這又有何用?以玄鈞的脾氣,玄煜就算是有再多的老婆、有再多的皇嗣又怎樣?一旦父皇不在,根本沒人可以制得住玄鈞麾下的大軍北上。
相比之下,這樁婚姻顯得幼稚又無意義。
「婚禮定在何時?」
「後天。」
緊迫的日子也讓人覺得可疑,玄煜身為太子,要娶的女子必然出身大家,而且太子大婚也是鳳國的大事,歷朝都是要提前三個月昭告天下,大婚之後全國再歡慶十天,怎麼這一次如此倉卒?
玄楓一笑,「不管如何,大哥成婚,我們做兄弟的總要送上賀禮才好。」說完又問玄澈,「四弟要送什麼?」
他淡淡地說︰「我這幾日還有事,不在皇城逗留,大哥的婚禮我八成是去不了了。」
「你又要走了?」玄楓一陣倜悵,「每次你都是匆匆來去,皇城中真的沒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
「你知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某些事情發生,我只是在逃避。」
這回答讓玄楓听得心有不快,抓住他的手腕,低聲問︰「父皇可曾讓你對嫵媚做過什麼?」
「我只是畫了一些符咒鎮住她的妖靈,讓她無法逃月兌。」
「不能救她出來?」玄楓的手腕不自覺地加了幾分力道,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膚。
玄澈平靜地看著他,「救她出來,等于是公然地與父皇為敵,你這麼多年的韜光養晦、隱藏鋒芒都會付之流水,你願意嗎?」
聞言,玄楓微一遲疑。
玄澈又笑道︰「我說過,她不會有什麼大事,你信我就別做傻事。」
與他對視片刻,玄楓松開了手。
「我信你。」他踱了幾步,突然轉身,斬釘截鐵地說︰「但是,你必須要想辦法讓我見她一面!」
此時月華明朗,玄澈揚起臉,微微一點頭,他輕輕嘆息了聲,「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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嫵媚站在鏡子前,雙臂張開,有侍女為她試穿大婚的喜服,她眼楮空洞無神地面對鏡子,卻仿佛視若無睹。
鳳皇躺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軟榻上,待她所有服飾都已穿著完畢,方才開口。
「轉過來讓我看看。」
嫵媚轉過身,水紅色的長裙曳地散開,如朝陽透過雲彩流泄了一地的霞光。本就絕色的她,因這襲隆重禮服而顯得更加風華絕代。
「在鳳國,我從未看過妳這樣的絕色。」鳳皇真心贊美,「妳來做我的兒媳也是我的福分。」
「謝謝您的贊美。」她垂下眼瞼,看著滿眼的紅色,面無表情。「太子知道我的身分了嗎?」
「他還不知道。」
「為什麼不告訴他?萬一他挑開喜帕,看到是我這個妖精,豈不是要立刻嚇暈過去?」
「他不會。」鳳皇胸有成竹地說︰「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保住他的太子之位,而我死後,妳就是唯一可以幫助他的人,他必須依靠妳。」
「我也可以殺了他,幫助別人當皇帝。」她手指按在自己的額上,那里有一個漂亮的朱紋,如同梅花妝點在眉眼之間。但那絕非是畫在她臉上的美麗裝飾,而是用來束縛她妖靈的咒語,擦之不去。
鳳皇似笑非笑,「妳是個聰明的妖精,即使妳不想活了,玄楓也必須活下去,對不對?」
嫵媚倒抽了口冷氣。「玄楓」這兩個字現在對她的意義,不再是甜蜜沉淪的愛情,而是鋒利的窩心一劍。
而且,只是這兩個字,就束縛住她全部的行動。
她不由得一再責怪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修煉成人呢?以至于現在的她,功力尚淺,還不足以和全鳳國為敵,甚至連玄澈都打不過,只能乖乖地听人擺布。
「陛下,沿海十三省送來了公文。」
鳳皇被人抬去批閱奏折了,殿內所有的侍女也撤了下去。
她頹然地嘆氣,跌坐在鏡子前,用力扯下頭上厚重的鳳冠,而禮服由于厚重繁復,她想立刻月兌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水晶般的鏡面忽然升起一片迷霧,鏡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
那人的臉如優美的畫,帶著詩一般的迷茫和憂郁望著鏡外的世界、鏡外的人。
嫵媚本是低著頭的,但忽然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時,赫然呆住。
「玄楓?!」她驚呼出聲,撲到鏡子前,眼中看著他俊美的面容,手指觸模時卻是冰冷的鏡面。「你來看我了,對嗎?你來救我的,是嗎?你真的也在掛念著我的安危嗎?」
她連聲呼喚著,眼淚已如泉涌。
原本以為她對愛情的期待已然死絕,直到再看見他的臉才知道,要想斷絕一份感情,比結束一段生命要難上無數倍。
玄楓的嘴唇翕張,似乎急切地在說什麼,但她怎樣用力傾听都听不到一個字。
迷霧漸漸散去,他的面容不再清晰,轉瞬而逝。
「不!別走,回來!」
她忘情地狂喊驚動了守在門外的侍女,當侍女們驚慌地跑進來時,只看到她哭倒在鏡前,鋪張在地上的禮服無力地垂開衣角,暗紅的顏色在燭光搖晃的大殿內,顯得分外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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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地一拳捶在鏡子上,鏡子頓時四分五裂,鏡片扎傷了那只憤怒的手,手的主人卻對四溢的鮮血渾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