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會有許多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想不明白的。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費心去想,如果上天要我們知道答案,那我們就一定會知道的。」
「沐晨,」她的嘴唇翕張了幾下,囁嚅著,「有件事,我想向你坦白。」
「什麼事?」
「那個在MSN上一直和你說話、煩你的人,其實是……我。」
沒有听到任何回復,良久,還是一片寧靜,低著頭的千曉終于忍不住抬起頭,撞到的卻是他翹起的嘴角。
他擰了擰她的臉,「傻孩子,這件事讓妳難受很久嗎?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時候?」她非常震驚。
「從妳一開始說話的口氣,我就猜到是妳了。」他笑道︰「除了妳,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像妳那樣戰戰兢兢地和我說話,總像是小心翼翼地遮掩著什麼。前兩天念情來找我,無意間也說漏了嘴。她問我現在和妳在網上是不是還有聯系,我就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
她張大眼楮,尷尬讓她很氣憤,揮起拳頭重重地捶在他的肩膀上。「好啊,你明知道是我,還逗我玩。」
「所以我說,有些秘密是不應該揭穿的。」他笑得含蓄,惹得千曉忍不住又捶了他一下。
「沐晨,你真的認為情人之間不應該互相坦白嗎?」
蘇沐晨又笑道︰「妳還在為中午的事情耿耿于懷?好啦,我告訴妳,婉蘇和我一直都是普通朋友,最近她委托我辦點私事,今天中午妳所看到的,其實只是一出戲。」
「一出戲?」千曉的話音剛落,蘇沐晨的神情驟然緊張肅穆,將她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後,差點讓她摔倒。「怎麼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眼前一花,不知從哪里出現一道人影擋在他們面前。
「你是誰?」蘇沐晨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是千曉卻在站定後驚恐地發現,那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手里拿著一把亮晃晃的刀子。
「蘇律師是嗎?」那人嗓音嘎啞,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掩飾本來的音色。
「是的。」這兩個字一出,千曉就看到那人的嘴角勾起,手中的刀驟然刺了過來,她本能地撲上去擋在蘇沐晨身前,冰冷的刀尖刺穿她的衣服,在她的肌膚上逼出一片雞皮疙瘩。
她抱緊蘇沐晨的雙臂,一心只想將他拉離危險,其他的什麼也顧不得。就在此時,那把刀突然從她的衣服中拔出。她困惑的片刻,蘇沐晨反將她的手腕箝住,將她再度拽到身後。
那人等的就是這一刻,刀再次刺向蘇沐晨的身體。
千曉只覺得他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間僵硬,接著就是刺耳的槍聲響起,雜沓的腳步聲撲向他們。
「我送你們去醫院!」男人聲音低沉充滿霸氣,滿是命令似的口氣。
蘇沐晨皺著眉,看了那人一眼。「我早就應該知道,幫黑道辦事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我得到消息的時候晚了,是我的疏忽。」那人向遠處招手,不知道在向誰下命令,「把車開過來!」
他反身抱住千曉的腰,焦慮地問︰「千曉,妳怎麼樣?」
「我、我還好。」她覺得手掌濕漉漉的,借著月色檢視,不由得驚住,鮮血已經流滿掌心。但是她卻沒有感覺到劇烈的疼痛。這血,不是她的?
蘇沐晨氣息微弱地說︰「妳沒事就好。」在她還怔忡的時舉「他的身子一軟,倒在她懷里。
千曉全身顫抖,懷抱著他無力的身體︰心頭充滿瘋狂地驚喊。不,不要這麼殘忍!讓我剛剛得到他,就又要失去他!
但是驚恐讓她叫不出聲來。她的全身僵硬,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完全凝固。只有他的血,是如此真切的溫熱,從里至外將她熊熊燃燒。
不要,不能!她絕不能,絕不能失去他!
尾聲
蘇沐晨的手術已經進行了十個小時。當雪姨面無血色地跑進醫院,只看到千曉呆呆地站在手術室外,面如死灰。
「沐晨怎麼樣了?」雪姨看到她的臉色,以為兒子已到了絕境。
「還在動手術,但是血庫的存血不多。我的血型和他的又不合。」她喃喃地說著,機械式得像個木頭女圭女圭。
雪姨用力握住她的手,「放心,有我在。」她跑去找護士,「我和里面那個病人的血型是一樣的。」
護士問她,「病人的情況很危險,肺葉被刺穿,妳和他是什麼關系?」
「我是他母親。」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讓千曉又震了一下。
雪姨沒有和她多說話,準備跟護士去檢驗血型,好輸血。……
這時明千藏和方念情也相繼趕到,來不及和千曉多說。
醫生已經走出來問︰「誰是病人的家屬?」
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他鄭重嚴肅地宣布,「病人的手術還在進行中,需要大量的血液。他的血型是RH陰性AB型,你們最好趕緊問一下他的親人中有多少人是這種血型,光靠一個人輸血量是不夠的。」
雪姨呆住,這時方念情上前說︰「我是他妹妹,我的血型也是RH陰性AB型的。」
醫生點頭,轉向護士,「帶她一起去檢驗吧。」
雪姨和方念情對視一眼,沒有說任何話,雪姨從她的眼中看到堅定的支持,她則在雪姨的眼中看到深切的感謝。就在此時,她們的心相系,成為一家人。
千曉始終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的大腦麻木空洞,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直到明千藏走到她身邊,將她抱住,她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酸軟得無法站住了。
「去休息一會,這里有我。」明千藏說。
她搖搖頭,此時此刻,任何人都無法體會她的心情。她迫切地想為沐晨做點什麼,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她不是他的血親,不能輸血給他,她不是醫生,也不能為他動這攸關生死的手術。她只能傻傻地坐在這里,一動都不能動。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懦弱。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門上的燈熄了。
醫生出來對他們說︰「從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是最關鍵的時刻,如果他能夠熬得過,就沒問題了。」
千曉進入加護病房,看蘇沐晨身上插滿各種管子和儀器,她站在床邊低下頭,凝視著他慘白的面孔和緊蹙的雙眉。
他是睡著了嗎?為什麼不睜開那雙清亮的眼,看看此刻她臉上的淚痕?為什麼不用他溫柔的聲音叫她一聲傻孩子?
「沐晨,你一定要醒過來,如果你不睜開眼,我會等你一輩子。」她撥開他額前沾滿汗水的亂發,手指踫到他冰涼的肌膚。這份冰涼卻讓她驚得一躍而起,沖出加護病房。
明千藏等人都困惑地互相對視,不明白她要去做什麼。
大概幾十分鐘後,千曉提著一只大袋子回來,然後從袋子中找出一個舊本子,又進入病房,坐在蘇沐晨的床前,攤開本子,旁若無人地念著。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叫『一見鐘情』?也不知道這種喜歡人的感覺是下是膚淺得可笑?但是當他的手指踫觸到我頭發的時候,我全身有種莫名的興奮。這也是花痴的一種吧?就好像學校里的女孩子們看到哥哥會忍不住尖叫一樣。天啊,我是怎麼了?為什麼一想到今天剪頭發的事情就會臉紅?要是被哥哥知道了,一定會笑死我的。」
她念得很慢、很仔細,一口氣念了四、五篇後,明千藏他們明白了,她是在為蘇沐晨誦讀自己的日記。
千曉的耳朵已經听不到周遭其他的聲音,她繼續念著,每一篇,每一個字,那些曾經深埋心底,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今天她要全部都念給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