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娶個女人回美國?」向來,非軍對季伯伯和季伯母都是有求必應,這次,他該不會也照辦吧?
"干爹在開玩笑。」啜一口熱茶,席非軍不是很將那回事放在心上。
"是嗎?我看他的樣子有幾分認真。」
"不談那個了。」始終將干爹所說當玩笑話的席非軍,心思移轉到正事上。「府貞找到了嗎?」他問晁剡。
晁剡搖頭,「昨天談完case後,我到附近酒店繞了繞,卻沒看到他。」
"是嗎?等下我出去晃晃好了。」將手上火星在煙灰缸里壓熄,他起身準備找人去。
愛貞是他與晁剡的另一個好友,當他們人在美國時,台灣這邊的分公司便交由府貞處理,府貞同時也是席非軍個人服裝公司里的首席男模,這次即將在台開演的秋裝展,府貞便是壓軸。
愛貞不是臨陣月兌逃,需要席非軍與晁剡到處在酒店找人,是因為他被感情所困,想藉酒澆愁。席非軍不是不能體諒,卻覺得他用這種方法來逃避問題實在沒什麼意義,所以才與晁剡到處找人,但這只是單純的關心。
"好吧!你去找。記得帶傘,氣象台說今天午後會下雷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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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打開,邢善語跟著幾個人出了電梯門,靠著記憶的路線往醫院大門走去。
其實,根本沒復元的機會,張醫師只是不想讓她太過絕望,所以要她每兩天來醫院做一次檢查,記錄眼楮穩定後的受創癥狀及情形,說是給以後找適合的眼角膜作依據,但她自己從來不抱任何希望,要找到適用的眼角膜,除了機率不大之外,還有就是,就算找到適合的,也沒辦法動手術,因為她沒那個錢。
今天是最後一次了,再來她只要在家等消息就好,張醫師是這麼跟她說的。
出了醫院門口,已來到騎樓之下,她拿起手機想撥下號碼叫出租車,卻恍然听到滴答雨聲,她這才知道,外頭原來正下著大雨。
怔仲之際,一陣救護車鳴響由遠而近,接著,像是停在她前方不遠處,然後是擔架被抬下,還有大人小孩哭叫著的聲音。
"拜托借過,不要擋路!」一名抬著擔架的救護人員沒看清楚背著自已擋在面前的邢善語是個盲人,他急著將擔架上的人抬進急診室,伸手一撥,不小心將邢善語推到騎樓外的大馬路上。
沒有人注意到她,她從滴落在自己身上的濕意知曉自己被推到騎樓外了,但推到哪兒了?她現在該往哪個方向走?她無法辨識。
呆站在馬路虎口,听著來來往往的車聲,以及像是沖著她的喇叭聲,她只能心慌。
這……這里是馬路中央嗎?她應該往前走,還是轉身往後走?
罷那人一推,讓她轉了幾圈到現在站的地方,她早已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了!
怎麼辦?怎麼辦?
忽然,一陣刺耳的煞車聲拔尖而來,穿破六神無主的邢善語耳膜,她一顆心差點從胸腔里跳出來。
好象……好象是因為她而緊急煞車的樣子,怎麼辦?
正當她更加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聲喇叭長鳴在她左方響起,接下來更是一聲又一聲,她驚得無法再多想,匆匆往前踏了幾步,卻听見更多的煞車聲和喇叭聲。
坐在保時捷里,腳底還踩著煞車的席非軍,驚恐的看著一名女子在馬路中亂走。她沒有打傘淋得一身濕,似乎也沒在看馬路,居然不知前後車子距離自己有多遠,車速多怏,還亂走一通。
她……她是看不見嗎?
不再猶豫,為免這條馬路上今晚爆出有人慘死的頭條新聞,席非軍趁著車道上路口紅燈時下了車,拉著亂竄馬路的女人上車。
大概是驚嚇過度,邢善語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在進車子時動作有點不順。
席非軍先將保時捷開到路旁,才停下來責問一旁亂來的女人。
"妳在干嘛?妳不知道站在馬路中間很危險嗎?妳想死啊!」丟了幾張衛生紙給她,她沒拿來擦自己被雨淋濕的身體,反而扭在手中絞成一團。
"對、對不起……我、我看不到。」邢善語低垂著頭,長發覆住容顏,卻能從發顫的聲音知道她受了驚嚇。
真的是瞎子?那麼,剛才或許是他嚇到她了,才害得她胡亂在馬路中央走。
拿走她手里被揉得濕碎的衛生紙,再取來幾張蓋在她的濕發上,他先替她吸干青絲上還在滴著的雨水。
"妳家人呢?」怎麼放她一個人在馬路上驚慌?
"我自己一個人到醫院來,本來已經看好醫師要回家的,不小心被人推到……推到馬路中央……對不起。」知道他在幫自己擦干頭發,邢善語頭垂得更低了。
"別道歉,抬起頭來。」
聞言,邢善語抬起頭,循著聲音朝左邊轉首,眼光卻沒個焦距。
席非軍失神了,眼前的女子有張絕俗的麗色。翦水秋眸、紅唇皓齒,玲瓏的巧鼻因為緊張正快速張翕,濃密的長睫因為看不到周遭事物而無惜的搧眨,白皙的膚脂或許是因為淋到雨水而顯得過分蒼白,只可惜那雙原應是有神的雙瞳竟只剩一片茫然。
席非軍听到自個兒的心跳聲像鐘鼓敲在耳里,又大又響。
五指不由自主的伸到她眼前晃了晃,當發現她真的什麼都看不到時,一抹憐惜悄然在他的眼底一閃而逝。
"來,妳應該可以自已擦干臉的。」塞幾張衛生紙進她的手里,他鎮定的開口。
邢善語點點頭,舉起手在自己臉上擦著。她的手還在抖,以致擦在臉上的力道沒有平均,紙張在她臉上不同的位置各黏了幾小塊。
席非軍拉下她的手。「還是我來吧!衛生紙都黏在妳臉上了。」他以不驚嚇到她的力道輕拉下她抖著的手,再取來幾張衛生紙替她擦掉臉上的濕意,連同白色細屑。
"妳剛才說妳正要從醫院回家?」他問。
她點點頭。
"那妳家在哪?我送妳回去。」他好意輕問。
"不用、不用……呃……這位先生,你能不能幫我招個出租車?」她急忙拒絕。
席非軍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不以為意的輕笑。「一樣都是陌生人,我以我的人格保證,我的品行絕對好過一個出租車司機。」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有點心虛的感覺。
"而且不收費。」
"呵呵!」邢善語輕笑。
美麗的容顏終于被逗笑開來,直到此刻,席非軍才發現,原來自已嘴邊也噙著一抹淡笑。
"那就麻煩你了。」她告訴席非軍自已公寓的住址。
"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嗎?」路上,席非軍有禮的問,確定自己的語氣沒有輕佻之意。
"我姓『邢』,名叫『善語』。」除卻適才的驚慌,她找回原有的鎮定,大方回答。
"『善語』嗎?那妳肯定是辯才無礙的才女!」他打趣笑說。
"孤兒院里的院長幫我取的,我想是一時興起而已。」她柔聲輕答,卻讓席非軍嘴角的淡笑瞬間消失。
難怪自己一個人出門,原來是沒有家人。
側眼瞟看她,發現她沒有半點失望和難過的表情,也沒因自己的出身背景而自卑。
"那妳眼楮不方便……是自己一個人住嗎?」
邢善語頓了頓,彷佛在評估回答一個陌生人這種問題安不安全。
半晌,才說出實情。
"我自己一個人住,但失明是上個禮拜的事,所以我還不習慣。」想到昨天中午自己煮菜時不小心將糖當成鹽加在菜里調味,吃得她差點吐出來,她不由得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