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兒立刻大聲道︰「我絕不會離開姐姐的。」他的手在發抖。
星兒小臉發白︰「我也不要!我一定跟著姐姐,你不能不要我!"
風戀荷心疼地把星兒摟進懷里,小妍看了,立刻吃醋地半走半爬地過來,硬擠進風戀荷的懷中,小手緊緊抱住風戀荷的頸子︰「小妍也要抱抱!"風戀荷摟緊他們,柔聲道︰
「姐姐絕不會不要你們的。跟著姐姐,只有苦日子。你們願意跟姐姐走嗎?"
軍兒咬著嘴唇,點點頭︰「好。」星兒用衣袖抹了抹眼楮,低聲道︰「我也跟著姐姐。」
風戀荷歉疚地看著他們,柔聲道︰「姐姐已經都打點好了,船也停在林子下頭的河邊了。今天晚上,我們就出發。」
「今晚!"兩個男孩互看一眼︰「這麼快……」
這麼快呀……那麼,他們就再也看不見大哥哥了?大哥哥回來看不到他們,不是會很傷心?但是,看著姐姐蒼白的臉,他們雖然不舍、雖然不懂,但卻什麼也沒有再問。
傍晚,鐵烈吃了個飽,正準備到外頭吹風納涼,風戀荷突然對他說︰「鐵爺,你能不能到京城幫我抓個藥?星兒有點發燒。」
「發燒?"鐵烈看看面色蒼白的星兒︰「哦,老大有提過,這小女圭女圭身體不好。這里沒藥了嗎?"
風戀荷搖搖頭︰「這里的藥材是散的,並沒有配好的藥方。之前的藥都服完了,麻煩你跑一趟好嗎?"
鐵烈不疑有他,拍拍胸笑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說著揉揉星兒的頭︰「小女圭女圭,你別擔心,鐵老哥一定給你把藥拿回來。」
星兒紅了眼楮點點頭。風戀荷送鐵烈出門,看著他跳上馬,忽然她拉住他︰「鐵爺……真的謝謝你。」
「小事一樁啦。」鐵烈豪爽地笑了笑,縱馬而去。
「姐姐……我們騙了他……」軍兒悶悶地說︰「大胡子嘴巴壞,但是個好人。」
風戀荷輕聲道︰「去收拾行李吧。咱們得趁他回來前走的。」
小屋簡樸,其實沒什麼東西好收。兩個孩子提著包袱,和抱著睡著了的小妍的風戀荷站在門口,三人望著小屋,星兒搗著嘴哭了出來,軍兒粗聲道︰「哭什麼啦!你是男生耶。」風戀荷摟摟他,輕聲道︰「走吧……」
三人走到河邊,果然一個搭著小篷的船在岸邊等著,風戀荷先把小妍放在船里,星兒抱著她坐下,軍兒拿起篙站在船頭問︰「要出發了嗎?"
風戀荷沉吟了一會兒,道︰「等等,我回去拿一樣東西。」
她提著燈籠回到小屋,空蕩藹的屋子里,只留著曲鉸楚的東西,看來顯得格外孤單。
她心里一酸,輕撫著桌邊雕了一半的木椅,那是曲鉸楚替小妍作到一半的,因為她長大了,不用人抱,可以自己作在桌邊吃飯了……開門走進新的小屋里,那盞琉璃燈和留下的書簡,放在空無一物的桌上。風戀荷望著那個燈好半晌,她本來是不打算帶它走的,但是,臨到頭來,她終究還是舍不得。
老天……應該不會責罰她,帶走這樣東西作紀念吧。
她並沒有打算要忘了曲鉸楚呀。
她把燈細心地包在軟布里,不舍地環顧四周,嘆了口氣,緩緩走出門。
來到林邊正要走下河岸時,突然,她听到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大叫︰「小心!"回過頭,只看到一個黑影伴著閃著銀光的長刀從背後向她砍過來,她驚駭地往前一撲,腳踏了個空,在往下跌的同時,背心一陣冰涼,然後是火焚般的劇痛。
這就是撲火的痛嗎?
兵刀的撞擊聲在她身後響起,她隱隱听到有人喊著,但一切都離得她好遠,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那個她所懼怕的黑暗,終于還是攫住了她……
她……終于要死了嗎?
在她掙扎了這麼久,終于……她還是該死的嗎?
她以為……老天決定要她活,原來,她又錯了……
灼熱的痛楚中,她想到的不是那負心的男人、不是她拋棄背叛的家人、甚至不是孩子們……而是……
曲鉸楚啊……
自己畢竟……是愛他的。
曲鉸楚還沒走進客棧,一群幾十個漢子就從樓上探頭歡聲大叫︰「老大!你怎來啦!"
曲鉸楚露出真心的笑容走上樓,那群人圍了過來,發揮七嘴八舌的功夫︰「老大,听說皇帝老子要奪你的兵權呀!早就說不要干了,你就不听!"
「要不要咱們干脆給他們瞧瞧本事?京城那群弱耗子,咱們不出七天就可以打下來了!"
「什麼鬼嘛!那姓王的在邊關胡來,老子差點沒踢他個狗吃屎!"
「老貝,那老太婆怎樣?听說栽了個大跟斗?"
曲鉸楚把貝彥留給那群等不及道三說四的曲家軍,笑著走到最靠窗的桌邊。那里一個帶著懶洋洋笑容的男子端著酒杯坐著,長發不羈地扎在腦後,手上拿著把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揚著,有點壞壞地說︰「老大,你一個人來?沒帶著你那個心肝寶貝?"
曲鉸楚笑著嘆口氣,坐到他身邊︰「子喬,你竟然把他們全帶回來了。」
衛子喬邪邪地揚揚眉,替他倒了杯酒︰「我可沒曲大將軍那麼簡樸!堂堂新封衛將軍要回朝探母,不多帶點人壯聲勢,不是太‘寒酸’了?"說到最後兩個字,他故意逼尖嗓子、橫眉豎眼,學起長公主燕蘭玉。
曲鉸楚搖頭笑道︰「你這人,什麼時候才能正經一點?"
衛子喬直把酒送到他面前,笑道︰「老大,你早就知道我會這麼作了,又沒阻止,你這是默許嘛,默許。」
曲鉸楚接過酒喝了,低聲問︰「王將軍那里怎樣?邊關沒事吧?"
衛子喬輕輕「哼」了一聲,一臉不屑的笑意︰「那個白痴,看到沒辦法如願殺了我,還得眼睜睜送我走,哈,他的臉可綠得夠了。老大,你放心,我照你說的把戰事拖了一個月,讓那姓王的怕得差點
沒屁滾尿流,然後再把西蠻打個落花流水,短期內西蠻缺人缺糧,沒力東犯。只要那姓王的不要胡來,邊關不會有事的。至于以後嘛……」他嗤笑一聲,給自己倒了杯酒︰「我可不像老大你,什麼君要臣死、不得不死這種混帳話,我才不理。那狗皇帝要我的腦袋,我就看他有什麼本事讓西蠻還是齊王燕騰風不先要了他的腦袋。」說著,優美的唇角輕輕揚起一絲嗜血的微笑。
曲鉸楚嘆了口氣,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多說。
衛子喬拍拍他的肩,灑落地道︰「老大,不要一副天下為己任的樣子嘛,放輕松,你真的不打算和齊王聯手嗎?"
曲鉸楚側眼看著他;「你想嗎?"
衛子喬舉起雙手︰「饒了我吧,老大,我這人麻煩事離我愈遠愈好,花腦筋的事就留給你,我完全一點絲毫也不介意。老大你要跑,我可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不過,想到不能給那狗皇帝一點顏色看,就有點不甘心。」
曲鉸楚笑了︰「爭那口閑氣作什麼?能自由就好了。」
衛子喬心有戚戚焉︰「沒錯沒錯,我回是回來了,可不想被關在那鳥籠里像只鸚鵡似的天天只能‘皇上萬歲’、‘皇上英明’,然後擔心哪天說錯話了被砍頭。對了……」他暖昧地笑著,身子支在桌上,夸張地打量著曲鉸楚︰「噴噴,老大,你真是愈來愈俊啦,怎麼?人逢喜事精神爽?"
曲鉸楚臉上微微一紅︰「你少嚼舌了。」
衛子喬笑得眼都眯成一條線,他從來沒看過老大臉上除了皺眉和那種淡淡的笑容外,還有別的表情,真是太稀奇了。老大這二十多年實在是夠受的了,換做是他的話,早就不殺人而是自殺了,他還以為老大這一輩子就會那樣槁本死灰地過下去,沒想到天下紅雨,竟然出現能讓老大動心的女人,這可不是放幾個煙火就能了結的大喜事。他好奇地不得了︰「老大,透露一下嘛,大嫂是什麼樣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