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姑娘……」少年很小心地打斷她的話,「那個……南樓為了要滅長明教,已經沒了。」
「……我知道啊。」她淺淺地笑了笑,「為了殺長明教教主,南樓死傷無數,連楚二爺都賠進了性命,而南樓公子……武功盡失。」
「此事在江湖上引起了極大的憤慨!南樓這些年為江湖做了太多的好事,僅憑這點,長明教也非得要除!」少年激動地握緊了拳頭。
「這樣啊……」她低吟,跟著少年轉過了街角,「那南樓公子……現在何處?」
「公子現在暫住明月山莊。」少年轉過頭看了看前方,突然叫了起來︰「哎呀,我們來晚了!」話尾才落,已飛奔著往前跑出了好幾步,停下來時轉過身看她,「姑娘,快啊,再晚就沒位子坐了。」
她愣在原地,只見得月樓門前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頭,川流不息地在門口掙扎涌動著。各路英雄豪杰隨處可見,放眼望去,仿佛是來拆樓的一般。
她傻眼,瞧見少年以極快的速度沖進了人群,眨眼之間便不見了人影。
動作還真快啊!
嘆息著搖了搖頭,所謂的江湖義氣,原來真是不能信吶。
模模干扁的肚子,咬咬牙,她眼兒一閉,那就沖,沖吧!
明月山莊,掌燈時分。
「清歌姑娘,莊主今晚在西廂听雨閣設宴,請姑娘務必出席。」綠衣丫環畢恭畢敬地走進門來,話音裊裊,吐字清脆明快。
「唉,鶯兒,你這聲音可真是好听得很吶……」好听到她都不忍心拒絕了,漫不經心地收回憑窗遠眺的目光,落在丫環白淨秀氣的小臉上,「鶯兒,你知道莊主今兒個又是為著什麼要設宴嗎?」
「這個……奴婢不知。清歌姑娘,晚宴的時間就快到了……」鶯兒悄悄抬起頭,不解地看著正趴在窗邊一臉昏昏欲睡的美姑娘。奇怪,她不是一下午都在午睡嗎,怎麼還是一臉睡眠不足的樣子?
「這麼快啊?」清歌嘆了口氣,勉強打起精神朝鶯兒燦爛一笑,「好吧,我換件衣服就過去。」
紅唇輕揚,笑顏晏晏,眼兒彎彎,明眸皓齒如新月一般迷人。看得鶯兒不覺驚呼一聲,白淨的臉上立即飄過可疑的紅暈,「嗯」了兩聲後,失了魂般幽幽地飄了出去。
聳了聳肩,她無奈地模了模臉皮,懶洋洋又將視線調回窗外。
晚膳時分,明月山莊內各條回廊上皆是紅燈影綽,燈火通明。遠遠的,還有歌舞的聲音順著夜風飄過來,絲竹美景,宛如人間仙境。
這慕容莊主,倒還真是風雅。仗還沒開始打呢,便三不五時地大宴「功臣」,雖然大方……只不過,她留在這里,真是對的嗎?
瞄了瞄天上高掛的圓月,她低嘆的聲音很快就被吹散在柔軟的夜風里。
再過幾日,就到十五了啊……
第二章慕容莊主
風清,月明,庭院深深寂靜。
夜風吹著白色的衣裙不住翩飛,清歌一路走走停停,東張西望。被這樣寂靜的氣氛搞得毛骨悚然,她振作起精神,壯膽般念念有詞︰「擊鼓其鏜……土國城漕,我獨南行……不我以歸……爰居、呃……爰居……什麼來著?」懊惱地敲了敲頭蓋骨,極短的困惑後,她便將背誦失敗的原因歸結到「沒吃飽」上。
肚皮極有默契地在此時「咕咕」叫了兩聲,她趕緊捂住肚子,左右顧盼了一陣,松了口氣,「好在沒人。」
不過,也真奇怪,怎麼越走就越不見人影了呢?她剛才從听雨閣一路走來,不時也能踫上一兩個丫頭啊。這一路跟大家打打招呼,順便再問問廚房的位置……可這都半個時辰過去了,即便這明月山莊再大,也該走到廚房了吧?
失算失算,早知會迷路,她剛才就該將眼一閉,咬牙走進那听雨閣去。就算是聞不慣那些酒肉味,也總比現在這樣餓著肚子難受好嘛。
嘆息著又往前走了一段,夜風襲來,帶來一陣濃郁的芳香。
「咦?是夜來香的味道啊……」黑瞳欣喜地亮了起來,她徑直朝著花香的源頭走去。穿過小小的一條廊道,再一轉角,眼前變得豁然開朗。
一大叢一大叢的月下香草,長滿了牆院。在明月下,顯得格外清麗妖嬈,那香味真是甚討她歡心吶!
正要忘形地朝著花叢飛撲而去,眼角余光卻又似瞄到了什麼,腳跟一頓,她硬生生止住了步子,驚愕地瞪著那道靜立在假山上小涼亭中的昏暗身影,想也沒想的,運氣飛了上去。
亭中人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闖入,仍舊一副負手賞月的姿態。她目不轉楮地盯著眼前秀俊的男人背影,張了張嘴,卻喊不出聲音。只能靜靜看著男子那頭長長的墨發隨風而揚,惹得同色的束發錦帶撩過飄飄的白衣,蕩漾出無邊的雅致風情。
怔怔的,她喃喃月兌了口︰「殷淮……」
前頭的男子似听見了她的低喃,輕輕動了動,那頭漆亮的黑發隨之在風中極慢地劃出一道清艷的弧度,緩緩轉過身,見著眼前突兀出現的人影,黑眸無波,唇角卻帶著笑,「姑娘是?」溫潤的聲音,如清泉靜流,如清風拂面,雖然帶著天生的冷意,卻也著實悅耳動听。
她眨了眨眼,看著新月淡淡的月光罩在他身上,被那白衫反襯,非常的有迷蒙美。
丙然,真的很像是謫仙吶……
她不由得一陣恍惚,深吸一口氣,好一會兒,才突然道︰「你在明月山莊……過得可好?」
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揚,俊眸隨即抹過異彩,男子把玩著折扇,唇畔勾起異樣的弧度,「……慕容莊主是好客之人。」
那就是過得很好?
莫名地松了一口氣,她目不轉楮地注視著他嘴角的笑紋,突的微轉過身,看著山下嘻嘻一笑,「你喜歡夜來香?」
眼簾微垂,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假山下那片清麗的香草,唇角依然有笑,「這香味倒的確不錯。」
「很香是吧?我有一位朋友啊,他其實並不喜歡夜來香,但卻喜歡在夜來香開放的夜里賞月。」她沒頭沒尾地扔下這樣一段話,笑眯眯地盯著他一陣猛瞧。難得近距離,這樣的美色不多欣賞兩眼就是對不住自己了。
察覺出她眸中的異色,他嘴角的笑紋微微變淡,「懂得聞香賞月,看來姑娘的這位朋友似乎是位高人呢。」見她面露得意的神色,他極為自然地往後退了兩步,唇角噙著笑,「姑娘,男女大防。夜既已深,在下還是先行告辭的好。」
無意再與她深談,話音落下時,他早已負著手踱出了好幾步。
「殷淮!」她突然叫了起來,柔軟的聲音中滑過淡淡的急切。
眉梢一揚,他有些詫異地頓下了腳步。
以南樓昔日在外的聲名,認識他的江湖人士必定不在少數,況且江湖兒女又一向不拘小節,所以就算這姑娘知道他一些不為人知的習慣,或是用朋友般熟絡的語氣跟他說話,他都不覺得驚訝。
只是這樣一再直稱他名字的……
殷淮回過頭,溫和的笑顏未變,「姑娘有事?」
黑色的瞳仁中帶著朦朧的迷離,再度恢復清澈時,她眨了眨眼楮,笑嘻嘻地揮了揮衣袖給自己扇風,「那個……那個,你知道廚房在哪兒嗎?」
瓖著金線的錦緞黑靴,繡著貴氣的紋飾,尊貴地由門外跨入。
「慕容莊主。」殷淮緩緩放下手中書卷,向著來人徐徐施禮。
「既然有緣住在同一屋檐下,就是一家人了,公子不必客氣。」慕容信笑捻著胡須,白衫外罩的黑色紗衣隨著步履的移動而顯得飄逸無比,深邃的五官輪廓,顯示著此人年輕時必定是個俊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