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耽擱,就是兩個月過去。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偏對一個心有歸屑的人來說,就是恁地無可奈何。
尤其是當他得知那日他走後,徐家里外的人都不曾再見到雲兒,他更急、更慌了。央人四處打听,卻換得了「找不到」這個答案。
他又不能大張旗鼓地找人,依他七殿下的身份,怕找來的都是假冒,徒費工夫罷了。
唉!他在心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這樣記掛一個人的心情,是否同天下有情人一般?
他這樣掛意著一個姑娘,性格與從前的矜漠大大不同,幾乎是大逆轉,整個人顯然柔情、心軟得多了。
若是從前,他只會為現在優柔的自己嗤之以鼻,可偏偏他就是成了如此優柔寡斷、多情重義之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碧綠無波的人造湖上,泛著一層薄薄的輕煙,似霧似幻的水氣里映出粱月雲嬌嗔的容顏,他凝望著不敢眨眼,怕這一個錯過,她就消失不見了。
啊……他想她呵!
他是如此思念她!
只有離別方知離情苦;分開過才知相陪繾蜷情濃。
「啟稟殿下,卑職——」
「不是說了不許人過來打擾嗎?」沉浸在過往回憶中的晨風,
被這突來的聲響打擾,思念的人影兒散了,想當然耳,他面色不悅。
「是,卑職該死!可欽差大人回來了,他面見皇上後說想要見您。」那名侍衛連忙跪地請罪。這個七殿下可不能得罪,听皇上的心月復公公提過,他可能是將來繼位的人選,得好生伺候才是。
聞言,他眉一挑,驚問︰「他回來了?」
「啟稟殿下,是。」
「還不快請!」
「是——」
「不必請啦!我這不就來了嗎?」蘇景頤如沐春風一般,和老朋友相見自然喜上眉梢。
「你這個惡友!竟然在外頭玩了好半天才回來?」晨風捶了下他的胸膛,狀似泄憤。
「喔!真是地一點都不留情。你也不想想和殿下交上朋友壓力多大,我當然得到外頭抒發抒發。」蘇景頤吃痛地哼了下。
「不過話說回來,待在宮里不錯吧!日子過得挺愜意的是不?」
「哼!明知故問。」
兩人另闢了一處亭閣,坐下來敘舊。
「這兩個月晃到哪兒去了?這次回來要待多久?」過去兩個月
所發生的事說也說不完,而他的事鐵定沒景頤精采。
「晃遍大江南北羅!說實在的,有機會你真該去去……對了我這回打算等到成親之後再走,到時可別忘了來喝杯喜酒。」原來蘇景頤一臉春風得意、意氣風發是因為要成親了。
「你要成親了?是哪家的姑娘?」他訝異道。
「其實……八字還沒有一撇,我和她還在相交的階段。我真是不敢相信會在怡紅院那種地方尋獲一塊珍寶,她就像出塵芙蓉一般,清新月兌俗、不同凡響……」蘇景頤迷醉地說著,腦中盡是那日與她出游的畫面,她的妙語如珠,不矯情造作,在在都令他著迷。
「怡紅院?那里的姑娘不都是——」他倏地住口,怕污了好友心中對那姑娘的美好形象。
「不,她不一樣!她是大戶千金,全家落難之後不得已賣藝青樓,她賣藝不賣身的。」蘇景頤自然而然地為她辯駁,她在他心中是完美的。
「景頤,就算是如此,可你是欽差大人,和那種女子在一起……」
「相信我,月雲真的不一樣,若你有機會見到她,一定會——」
「月雲?你說她的名字叫月雲?」聞言,晨風大震,慌張地打斷他的話。
「呃!她的花名是小雲,可本名叫月雲。」他的反應干嘛這麼大?蘇景頤怪異地看著他。
晨風忙不迭地掏出袖里的畫紙,攤在他面前,指道︰「她可是長這樣?」
畫里的姑娘清雅靈秀,巧笑倩兮,一張小巧的鵝蛋臉上勾出一抹淡笑。蘇景頤見了一愣,呆道︰「你怎麼會有月雲的畫像?」
「真是她!」晨風呆愕。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淪落為妓?
不,不可能!她那身武藝和逍遙寨主之女的身份,怎可能淪落為妓?
他立即揮去這道想法,可一時他又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她總不可能是因為和他嘔氣,才跑去當妓女?
會嗎?
她會拿自己的清白開玩笑?
這個消息讓他難以消化,也難怪他怎麼派人去找,就是找不到她!
「晨風,怎麼了?你還沒有回答我!」
「你說的月雲是我的妻子,梁月雲!」他怒眼一掃,蘇景頤驚得不敢開口,他若敢開口,恐怕就算他有九個腦袋都不夠砍了。
他竟然想把皇子妃娶回家,不要命啦!
糟!他剛才還跟他說,她多棒,多好,多令人喜歡,還說了一句「不同凡響」……
哇嗚!他真的是皮在癢了,他得趕緊澄清他沒「用過」她,否則他才會死得「不同凡響」。
「她現在在怡紅院?」.
「嗯!」蘇景頤不敢再多吭上一個字。
「當妓女?」晨風的聲音愈來愈冷冽。
「嗯……不不不,不是,她是在那里玩而已啦!」此時,蘇景頤縱有再大色膽,也只得如烏龜縮頭一般,不敢再探出頭。
「玩?」晨風銳眸一眯,剛才他听到的可不是這樣。
「是啦!她只是客串的而已!」蘇景頤強調再強調,解釋再解釋,務必要他相信,他跟他的妻子只是「純友誼」,免得死無葬生之地。
這嬤嬤害死他了,竟然介紹他玩「大」的。
噯!他前兩天還跟她出游哩!要是傳了出去,他腦袋鐵定不保,管他什麼和皇子交情再好,也是要一刀掉頭的。
「客串?」
「沒沒沒……啊!你不是告訴我,不喜歡你妻子嗎?你不是也說可能會休……」他話才說了一半,晨風那道冰冷的眸光便連連發射,凍得他不能動彈。
言多必失,他說愈多錯愈多,還是安靜一點。
「你承諾過會想辦法把我弄出宮,現在你給我馬上想辦法,我要出宮!」晨風不容商量的模樣教人無從忽略。一顆原是思念的心換成憤怒與焦急。
她是他的,絕不能再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他不允許,他絕不允許!
他得去逮她回來,管她什麼人,她都逃不了了。
「啊!那個……我知道了。」早知道進宮來稟告皇上就走,不就啥事也沒有了嗎?蘇景頤苦著臉,只得乖乖去辦。
第九章
自從得知蘇景頤有意替粱月雲贖身之後,鴇母對粱月雲的態度就出現大逆轉了,三不五時的出現在她閨房里噓寒問暖,送衣送珠飾的討好她,就是希望她再接再厲,另開事業第二高峰。
「你可得努力點,要是能迷住蘇大人,教他娶了你,你這花魁也不必選了,到時,你好,嬤嬤我也好,大家都好,你說是不是?」鴇母說得口沫橫飛,只望梁月雲快快點頭,加速腳步,讓她再進一筆橫財。
怡紅院要是出了個欽差夫人,青樓的名聲可謂是咸魚翻身啦!
「我已經同你說過,我只要當上花魁游街。」
「你在開什麼玩笑?游街有什麼好的!人家是欽差大人,你有什麼好嫌棄的?多少姑娘求都求不來。」鴇母喃道,這才知道她這麼難搞。
「我不稀罕什麼欽差夫人,只要花魁!」她只是要逼出徐楹丞而已。
「什麼?你你你……」鴇母見她不受教,氣得結巴。她跟她真是合不來呀!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那樣怕她的拳頭?干啥答應她的要求?
不過隨便她了,到手的幸福不好好把握,吃虧的又不是她!
「就這樣啦!本姑娘要休息片刻,蘇大人晚點要的我去賞花呢!」粱月雲揮手趕人,走近床榻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