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少女跟在他之後,電梯門關起,頂樓上狂風吹過,水塔牆面依舊,看不出一絲門的痕跡。
電梯宜達這棟二十層大樓的樓底,地下停車場之下。電梯在一片寬闊的廣場邊打開,廣場上的齊頌聲像狂風卷起。
「恭迎慈心悲憫長上,青春萬載永駐。」
一片黑壓壓的下跪人群,布滿整個廣場,大部分都是蒙著臉紗、穿著潔衣白裙的青春少艾女孩,男性的數量只佔了一小部分,所有人眾全向上舉出蓮花座手勢。
少年阿南在侍女簇擁下來到廣場中央的聖壇之上。
「我們找到失落的聖女了。」
他的聲音溫柔和祥,像溫暖的春風吹進這個深處地底下十公尺的地下聖堂。廣場上也響起春風里的喜悅歡呼,震動得地下空間傳來嗡嗡回響。
「聖女羅亞青春一世,五百年間都如章菠少女,芳華燦亮,但五百年必須重生輪回,上一世聖女羅亞在東海落水,死前以明珠喻示,將漂流至東海篷萊。今天,我們在這塊篷萊島上找到了聖女的轉世。聖女的明珠被拾獲十五代,經過這家十五世的男丁後,這家人終于誕生下一名少女,她就是青春聖潔的聖女羅亞。」
「我們已經等待了五百年,我們必須把屬于i芽的聖女帶回來。」
「帶回來!帶回來!」所有人高舉右手大喊。「聖女純真的血液將滋潤大地!滋潤聖眾!」「滋潤聖眾!」三四千人瘋狂的歡呼,高舉雙手,將阿南遠遠的人影放在蓮花座中。
阿南拉下聖壇之上的白幔,白幔緩緩飄落,果石精雕的少女雕像呈現在眾人眼前,地下室廣場又是一陣狂呼,有人跳躍起來,又跪倒在地上痛哭。
「讓我們把聖女帶回聖像前,回歸大地!」
「回歸大地!」
群眾對著聖壇三度朝拜,三度呼喊。
少年阿南揮手灑下雪白結晶的白粉。四周侍者端出聖品,在幾千人的歡呼中分送聖品。
隱密的地下教壇之外,警車在街上來回搜尋可疑的地點,然而卻徒勞無功。對地面上的人來說,這個疑案重重的宗教組織,暫時之間似乎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但對犯罪感覺敏銳的張暗,可從不這麼設想。他知道一波潛伏,通常是另一波犯罪高潮的前夕,這是微妙深沉的犯罪心理。
下午接到靈蟒羅勁通知鄒家遭竊,竊走了傳家百年的家譜,讓他陷入更深的迷惑。
他原本以為i芽只想殺人滅口,但顯然,i芽對敏均另有所圖。是什麼呢?
他用了五年的時間,詳細掌握這個神秘組織的資料,對于關鍵人物及這組織的最終極目的雖然有所掌握,卻一直沒辦法一網成擒。踏入這行這麼多年,他從不對案件的偵察過程感到焦躁,今夜是第一次。不只因為這是長久關注的案件,更因為其中牽連了他最關注的人,令他不得不心緒煩悶。
監視器的螢幕,顯示地下停車場里,敏均已經跨出車門,跟著羅勁搭上電梯,到達他二十五樓的公寓。
他按下中央控制鎖解開電梯門開關的限制,關上監視器的牆面,連同電腦工作台,推入書櫃里牆。如果不知道暗門開關,根本不會知道書櫃後面藏著一個附帶有監視整棟大樓的監視器與電腦的工作台。
他倚在玄關處,看著門口。
她會有怎樣的表情呢?剛剛在監視器里,下了車的她看起來不太快樂。是不是受到了驚嚇?想起她曾經遇過的危險,他握緊拳頭,重重往牆上敲,像是對準了襲擊她的攻擊者。
先進門的是羅勁,敏均故意慢吞吞走在羅勁後面。羅勁倒是機靈,在張暗開口罵人之前,一溜煙閃到廚房去找吃的,免得被拉下水。
見風轉舵的家伙!她對廚房方向偷偷放出鐳射殺光。
「你的心情不好?」張暗踫踫她臉。
「我覺得你讓羅勁保護我,是你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一項決策。」敏均火氣不小。
「怎麼說?」
「怎麼說?等你看見我大哥就知道了!」敏均余怒未消,指著羅勁進房的身形大喊︰「那個混蛋,他竟然當著我爸媽的臉公布我們兩個的事。我爸媽已經氣得快跟我斷絕關系了。」
「非——洲——蛇!」張暗大吼。
但羅勁非常聰明地進書房門來。「我這是助你一臂之力。你學過中國成語嗎?丑媳婦終要見公婆。何況你又不丑,帥得很,也不是小媳婦,怕什麼?」
「你是故意攪局的吧!我跟你有什麼仇?你挑這個時候,給我攪這種局!你覺得我太清閑了嗎?」張暗捶了房門兩下。
敏均在他背後捂住耳朵,她覺得門快被他敲下來了。真可怕!什麼力氣呀!
羅勁在里頭不但笑了兩聲,還語出威脅︰「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不過你要小心啊!書房里有很多寶貝,你只要答應不對我使用暴力,我就保證你里面的資料完好,絕不隨便亂動。」
張暗靜了一下。「我答應你。」
敏均睜大了眼。他答應?他居然答應?這麼輕易放過那個混蛋?
羅勁一臉得意地走出書房,冷不防被張暗架起。
「喂!你不守信用啊?身為自己兄弟,怎麼可以沒有信用?以後怎麼幫你辦事呀?」羅勁拿話擠兌。
張暗看著不知所以的敏均,非常親切地微笑。「敏敏,你對這張看來稍賺幼稚又喜歡挑撥是非的臉有什麼想法嗎?願不願意替他改造改造,讓他變得成熟一點啊?」
敏均天真無邪一笑,走進書房找來一只油性墨筆。「當然呀!我很樂意。」
羅勁淒慘高呼,不過沒人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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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勁被油性墨筆毀容後,一直躲在書房里。而空曠客廳,就讓給張暗、敏均這對久別鴛鴦來纏綿敘舊。
兩人窩在沙發上,懶得跟兩只貓一樣。
「我很想你,雖然只有兩天沒見。」他似有若無地撩起她耳邊頭發。「有沒有被打傷?」
「沒有。」話是這麼說,但是回想起那段經歷,當然是有點不舒服。隔著頭發,她居然還能感覺到他掌心的熱度,他是不是有點發燒呢?
「還好吧?他們畢竟是做慣這種擄人、殺人這種犯罪的事的人,剛接觸一定很不習慣。」他拍拍她頭。以一個過來人的經驗,他知道這時候應該給予支持、肯定。
「嗯!」敏均心里暖暖的。「有點困惑,我不怕卷進這樣的事件里,但連累爸媽,我覺得很慚愧。我本來只是想幫幫同學,沒想最後連爸爸媽媽都被牽連……雖然只是偷走了一本家譜,也許因為他們走得很倉促,如果時間再充裕一點,我真不敢想象,」她心有愧疚。
張暗只是抱住她,讓她靠在胸前,不說一句,以溫暖的掌心貼著她後背,讓溫度安慰她害怕的心。
「爸媽老是說我很任性。這一次是不是我任性得過頭了?」他的胸膛躺起來很舒服,很適合她的頭部曲線,軟硬適中,味道聞起來也不賴,她忍不住將全副重量放在他身上。
「你沒做錯什麼,是他們不好。」
「他們當然不好。但我是不是犯了一些技術上的錯誤呢?」
「請舉例。」
「比如,暴露自己的身份,使他們找上我?偵探探案的時候,通常都會遮掩一下探案過程吧?」他是老手,想來她應該早早認真地討教幾番的。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當然。」這女人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都靠在他胸前了,難道不能想一點浪漫的事?「他們的目的本來就是偷家譜,我看不會有傷人的意思,節外生枝。別再想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