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拜。」放下電話,他神采飛揚的哼著鋼琴旋律,踱至酒櫃前再倒一小杯酒,望著玻璃窗外的雨絲,忽然想听藍子瑋的聲音。
他奔回電話前,按下今天背記的電話,等了幾聲鈴聲,兩端線路接通了。
「嗨嗨。」
清甜的嗓音傳來,關御笑了笑,坐上沙發,學她俏皮的回應︰「嗨嗨,我是關御。」
「關……關……」听見關御兩個字,藍子瑋在另一頭瞬間僵化。
她才剛由回憶里重返現實,才剛立定心志要想辦法跟關御劃清界線,他就打電話來,這真是……真是讓人沮喪。
「我得想想辦法治好你舌頭打結的毛病,你跟別人講話也會這樣?他猜不會,八成是他讓她太緊張了。
「我舌頭才沒打結!」終于完整說完一句話了,老天,藍子瑋忍不住吐了吐舌頭,順帶做一個鬼臉,在心里為自己打氣,要表現得成熟點。
她是一個二十七歲的成熟女人,對,她要表現得成熟點!成熟的人才能談論成熟的話題,好比他們應該輕松看待「一夜」這件事……
「不錯,馬上就有進步,吃晚餐了嗎?」
「晚餐?」沒空,時間全花在回想陳年舊事上頭,根本把吃飯這回事拋到九霄雲外。
「對,你的晚餐,沒吃嗎?」關御收起笑,攏緊眉。
「呃……呃……我等會兒吃。」不知怎麼地,他的聲音很有壓迫力,她有種被迫妥協的感覺,像做錯事的小學生,不得不乖乖听老師的話,把錯誤訂正好。
這個男人啊,怎麼隔著電話線,存在感依然重得嚇死人?
「等會兒是多久後?」他追問。她才一頓飯沒吃,他就感覺一把火灼上來,真是!
這女人,簡直可以比擬他心頭肉,骨中膜,能左右他最細微的知覺。
「多久喔……就等一下,掛電話之後。」她趕忙回答。
「你要吃什麼?「關御問,接著很微弱、很微弱地嘆了一口氣。
「大概是吃飯吧。「
「你自己煮?「
「開玩笑,怎麼可能?我討厭煮飯。「藍子瑋想也沒想月兌口而出,說完,又吶吶接話,」我……去附近便利商店……買微波便當。「
這回,關御氣嘆得可大聲了。「你覺得微波便當好吃嗎?」
「嗯……可以吃就好,重點是方便。」
「找人幫你煮不是更方便?」
「找人?誰?」
「我明後天都在香港,本想打個電話跟你聯天就好,看樣子,天不從人願。」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等我二十分鐘,我們二十分鐘後見。拜。」說完,他掛電話。
必御奔進房拖出整理好的小行李,護照、機票、換洗衣物都在里頭。
他拖著小行李進廚房,找出保冰袋,拉開冰箱掃出冷凍的頂極十盎司沙朗牛排、幾樣蔬果、裝瓶備用醬料、香料,接著從恆溫紅酒收藏櫃挑一瓶2000年份紅酒,最後拿了紅酒開瓶器。
確認一切妥當後,他拎著所有東西出門,直奔她的住處。
從掛電話到搭上計程車,他花去八分鐘時間,八分鐘啊,他唇邊那抹隱約的笑花,也整整開了八分鐘,目前還持續綻放中。
至于另一端的藍子瑋,可沒他這麼愜意。
她呆呆站在茶幾旁,直勾勾盯著被自己放得安安穩穩的電話,半殘的腦袋可憐兮兮地緩慢動作著,從頭到尾轉著同一個疑問--
他……他……是要來找她的意思嗎?
想了好久好久,那可憐兮兮的腦袋,終于冒出別的念頭。
他來找她,該不會想著煮東西給她吃吧?
老天!她冰箱里只有半打啤酒,一箱氣泡礦泉水,沒有別的耶。
念頭轉完下一秒,她家門鈴驚天地動地響起來。
響了好一會兒,藍子瑋才意識到那音樂聲是門鈴。
對了,支票。對,他……來了也好,她早就準備好要還他的支票。
沖到電腦桌前,望著那張躺在透明壓克力桌墊下的支票,一個零也沒少,藍子瑋咬著粉女敕唇瓣,突然猶豫起來,也許,她應該連利息一並加進去,畢竟六年了。
放六十萬在銀行六年,會有多少利息呢?她苦惱起來,支票像是躺在桌墊下嘲笑她智商低到連利息都算不出來。
如果加個十萬,夠不夠呢?
門鈴繼續響不停……該死!
她跑到門邊,拉開門,實在不該覺得驚訝,但看見關御站在門外笑望她,就是覺得很驚訝。
不、不對,應該說非常驚嚇。
「我來幫你這個生活低能兒做晚餐,免費。」關御打斷她的呆怔。
「呃……你覺得十萬塊利息夠不夠?你知道已經六年了,我想……我想應該要算利息,但想不出到底要算多少?十萬塊……」她牛頭不對馬嘴的說,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些什麼,壓根都是胡言亂語。
「一個吻。」關御似笑非笑的打斷她。
「什麼?」她愣愣地。
他擠進門,替她關妥門,把行李擱在門邊,拎著食物走向廚房,他一邊走一邊笑,想著她好慌好緊張的模樣,可愛得不像話!如果不是還有幾分理智,他想緊緊抱住她,狠狠吻個夠。
「我說,給我一個吻,不必十萬塊。」他解釋。
「你覺得我的吻勝過十萬塊?」她跟著他進廚房,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她跺腳,口吻帶點薄怒,「該死!你讓我緊張到胡言亂語。」
「我知道我讓你非常緊張。另外,你的吻對我來說,確實勝過十萬塊。」他邊笑邊環顧廚房一圈,然後吹了記口哨,「沒想到斧廚房是屋子里最干淨明亮的地方,不簡單。」
「因為這里是我最不常用到的地方。」
必御覷向她,笑得好開心。
「為什麼你的答案我一點都不驚訝呢?唉,果然如我想的,你是個百分百生活低能兒。」那口吻,根本是嘲笑。
「我才不是生活低能兒!」藍子瑋雙手擦腰,怒聲否認。
「喔?不是?那請問外頭亂得像被轟炸過的慘狀,怎麼回事?昨天糟小偷?」
「外面哪里亂?所有東西都擺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必御神色憐憫的看她一眼,搖頭笑,一副她沒救了的樣子。
拉出一張餐桌椅,將她安頓在椅子上,彎身瞧去,本想開口戲弄她,但她那雙黑色眼瞳好似兩淵藏了磁石的深潭,牢牢吸去他所有注意力。
氣氛變得親昵暖味,他沉默好久,模模她的臉頰,以及那頭波浪長卷發……
「乖乖坐著,別妨礙我做晚餐。」他听見自己的聲音變得好吵啞,對她笑了笑,轉身開始準備晚餐。
罷剛的氣氛,讓藍子瑋動都不敢動,她不明白,怎麼原本熱絡的互動,一下子就變得好暖味,讓人動彈不得,仿佛一個突然來襲的漩渦,緊緊綁住他們。
必御看她的樣子……天啊,她最好不要再想下去。
食物袋子聲音細碎,在沉滯空氣里穿梭,她正愁著要不要說些什麼,關御倒先開口。
「大學畢業後,有再繼續念書?還是直接工作了?」
「呃……你在問我嗎?」
「難道你屋子還有第三個人?」他將牛排送進微波爐解凍,挑眉瞥她一眼。
「shit,關御,我幫你一起做晚餐好不好?坐在這里跟你講話,壓力很大,覺得我像個神經短路的笨女人,明明平常我不是這樣。」她打算站起來。
必御轉過身,身體靠在流理台,雙手交叉環在胸前,他的神情壓抑、聲音壓抑,然而出口的話卻震撼力十足,威力強大到讓起身一半的藍子瑋立刻又乖乖坐回椅子上,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我想你搞不清楚狀況,神經短路的人不是只有你,我們之間唯一的差別,在于短路的神經部位不同,你是腦袋短路,我則是下半身神經短路,我很努力想控制我短路的神經,听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