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黎紹裘站在華崴娛樂傳播集團大樓的專屬辦公室內,表面寧靜的凝望數十層樓底下的車水馬龍。
實在很難形容自己此刻憤怒陰霾的心情,當他跑到商豫斐租的小鮑寓去找人時,才發現她早已人去樓空。原本以為她不過是搬家,但在派人前往她位于法院內的辦公室一探究竟之後,得到的答復竟是已經辭職!
懊死的!商豫斐那顆單純的小腦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她的搬家和離職難道就是為了要躲開他?女人想接近他、想要愛他都來不及,惟獨商豫斐這個倔強又好強的小女人把他視為洪水猛獸,避之惟恐不及!
黎紹裘滿心復雜的轉過身回到他的真皮座椅坐下,他一臉陰鷙的瞪視著站在他面前的楊總經理,沉聲說道︰
「你今天最好能如期的出示你的調查成果,我已經給了你一個星期的調查時間,今天一定非得要知道商豫斐現在人在哪里!」
他老太爺以為一個星期很久嗎?楊政德咬緊牙,但仍立刻奉上他的調查卷宗讓黎紹裘過目,以求能盡快平息龍怒。
黎紹裘拿過那份卷宗,雙眼微眯的掃視著商豫斐的檔案,仿佛有關她的點滴事物,他都非得要看個仔細才行。
巨細摩遺的看著關于商豫斐的檔案,在看到那幾張魔駁老舊的育幼院院舍照片時,才驀地明白原來她跟底的那抹孤寂,和她身上那股強烈的自傲與自尊所為何來。
原來商豫斐從小就在這家育幼院里長大,父母在她六歲那年死于一場車禍意外之中,勢利的親戚們沒有一個人願意負起撫育她的責任,便將她送往育幼院里去度過她的成長歲月。
直到她十一歲那年,有對教授夫婦為了平復喪女之痛,前往育幼院領養了她為止。
商豫斐從小的個性便是沉靜內斂而堅毅,從不向命運低頭的她不斷督促自己要努力向上,期許自己有日能成為一名檢察官,不但揚眉吐氣也可以為養父母掙得面子。
也無怪乎,商豫斐的身上總夾雜著一種既堅毅又溫婉和善的氣質。
杵在一旁已久的楊政德看老板的臉色不甚好看,于是忍不住自告奮勇的提議︰「如果黎總裁真的很想找她的話,屬下可以幫總裁親自跑一趟,把商小姐給請上來。」
黎紹裘冰冷銳利如刀鋒的眼神淡淡的掃過他,教他不得不閉上嘴巴。
「用不著你來為我操這個心,你只要在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好好輔佐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管理好公司就可以。」
「是的,那麼黎總裁是即將有遠行!」楊政德有些詫異的問道。
黎紹裘的臉色霎時變得深沉莫測起來,「不算遠行,不過會耗上個幾天。」他的雙眼微眯了一下,想到了那個固執的小女人。
懊死的商豫斐!她明明答應過不會逃開他,但還是欺騙他了,竟選擇逃回她從小成長的地方。
看來這次他們之間,勢必又得糾纏上好一陣子。
這天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商豫斐在忙完了育幼院的一些瑣碎工作後,傍晚,她便心血來潮和一些孩童們在花圃里種起一些較易生長的花卉。到育幼院也有一段時間了,一個月前商豫斐帶著渾身的傷痛從台北回到育幼院後,就狠狠的發了一插高燒,那場來勢洶洶的感冒差點轉成足以救她致命的肺炎,幸好余院長和翠姨日以繼夜的照顧孱弱的她,才逐漸好轉。
大病初愈後,她索性就在育幼院住了下來,再過一陣子,她就會出去找個工作,搬出去租間小套房,從此當個忙碌干庸的上班族,從前的一切,但願能在時間的洪流中被自己和他人所淡忘。
也從此遺忘那個叫她心病悵絕的男人。
商豫斐勉強自己振作起精神,努力和孩童們玩成一片,但她注意到有幾個小朋友不甚專心的看向一座廢棄的磚瓦屋。
「你們在看什麼?怎麼不專心點把花種好呢?」商豫斐笑著問他們。
「商姐姐,磚瓦屋旁邊站了一個好高好帥的叔叔喔!他早上就來了,而且還捐了一筆錢給育幼院耶!他跟余院長說是你的好朋友。」一個年紀較長的孩子回答她,他可是全院出了名的包打听。
「朋友……」商豫斐的心扉因這句話而一凜,口中吶吶的反問著,站直身子,視線往磚瓦厝的方向投射過去。
商豫斐像被道初雷給擊中般,眸底盛滿驚異和而不敢置信的情緒,簡直想不到黎紹裘竟會找到這里來。在她從小的成長過程里,沒向任何人吐露過她曾待過育幼院的事實。
可見得黎紹裘又透過了什麼私人管道,或無所不用其極的卑劣手段,來查探出她的成長背景和落居地點。光是想到這里,一種被人揭穿所有隱私的怒氣襲上了商豫斐的心頭。
于是她在孩童們眾目睽睽之下,抹淨了滿是泥土的雙手,筆直的走向那棟廢棄的磚瓦屋。
商豫斐愈靠近他,愈可以感受那股窒人的壓迫感,不明白黎紹裘來這里究竟有何意圖,對于黎紹裘那未知的目的和即將掀起的風暴,不由得感到些許恐懼和憂心。
「你怎麼會在這里?來這里想做什麼?」商豫斐站在他面前,幽幽然的問著他,眼眸卻始終不曾正視著他。
「你應該很明白我為什麼來這里,你還欠我一個答復和解釋。」黎紹裘淡漠的眸子掃視著她的全身,但其間那股懾人的光芒實在教人難以忽略。
商豫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始終不敢正視他,難道是因為他那對深沉犀銳的雙眼,仍會在不經意之間劃痛她的心?
「我想你真的沒有搞清楚狀況,我不欠你任何解釋,而你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我希望我們從今以後涇渭分明。」
「事情真的有你講得這麼平淡輕易的話,為什麼你要辭職?為什麼要把自己放逐回南部鄉下來?」
「因為我已經厭倦了都市生活,更不想去面對一堆利欲薰心的都市人,我只是一個在大都會里競爭求生失敗的人。」商豫斐語氣平淡的回答,但這個理由連她自己听起來都覺得薄弱。
黎紹裘並不接受這樣的借口,他有些惱怒的抓住她的手腕,這不是你離開台北的原因,很顯然的,你已經直接把我當成是殺害葉雅芃的凶手,你以為你自己枉信了一個凶手,所以才會這麼絕望的離開傷心地。」
「你快點放開我,不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拉拉扯扯的——」商豫斐急欲掙開他的掌握。
恰巧這時,余院長從不遠處緩緩朝著他們走來,她堆滿了一臉和善的微笑,對他們說道︰
「豫斐,听說黎先生是你在台北認識的朋友?黎先生人可真好,今天不但從台北下來看你,還捐了筆數字龐大的金額給咱們院里。」這對這陣子已捉襟見肘的育幼院,無疑是一大福音。
「是嗎?」商豫斐咬咬下唇,礙于余院長在場,否則,她真想當場尖叫著請黎紹裘滾回台北去!
「余院長,如果這些錢能夠幫助貫院的院務,那麼我日後也會時常捐助,不過……」黎紹裘露出一個足以教所有女人神迷其中的漂亮笑容,「今天我才剛從台北下來,又才和豫斐見到面而已,如果可以的話,想請余院長讓我在院里住一個晚上,不知道方不方便?」
商豫斐無法置信的瞪視著他,不敢相信他竟會囂張到這個地步,直覺的想開口回絕他之際,沒想到余長院竟笑意盎然的說道︰
「還有什麼問題?就單憑黎先生是豫斐的朋友這一點,敝院就真的該好好招待,現在晚餐的時候也到了,黎先生不妨和我們一起共進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