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節在解高中日漸復雜的習題間隙來思考這個問題,常腦不從心,除了無法停止的想念,他稚女敕的理智基本是罷工的。
對李沐雨無法言喻的種種,使江節在任何小說里看到「愛情」這個詞都覺得心驚肉跳,因為他能讀到的所有小說里,愛情只發生在男女之間,其他的都不能稱之為「愛情」,而是變態。
他明白,作為成人的李沐雨怎麼會不明白?江節在百般無聊時,總是想像自己有一天向李沭雨告白,會不會把人給嚇傻了?
不過他大多時候部往好的一面去想,甚至會照著小說情節幻想著李沐雨吻自己的情景,覺得美好而驚心動魄,可是真實的李沐雨在面前了,他又無法控制地回到了小孩子的地位,那激動人心一剎那問遙不可及到令人灰心,就算兩人近在咫尺,其實和相距數千里的差別並不大。
當然,高中生江節對叫痛苦的玩意兒感觸還不深,緣于他的幻想還停留在浪漫的蒙朧狀態,所以李沐雨不在面前,反而能給他隨時自娛一下的想像空間。
譬如他在想念李沐雨的時候,就覺李沐雨一定也在想念他。
還好這點是可以肯定的,因為他在一一違反的禁條里包括了給李沐雨打報告,所以一個周末的晚上,就在寢室里接到了李沐雨氣急敗壞的長途電話。
兩人按平時的談話方式,一個不耐煩,一個事無巨細全數過問的模式聊了幾句,要掛電話了,江節壓在心頭的思念控制不住全涌上了喉嚨,雖然到嘴里也只是問了一句︰「李沐雨,我想你,你想我嗎?」
李沐雨在電話那頭笑呵呵︰「你這不听話的小崽子,我才不要想呢。」
江節就算知道對方是玩笑話也覺得委屈,直想扔電話︰「不想我就不要來電話!」
李沐雨頓了頓,嘆氣︰「你怎麼又生氣了,我開玩笑的嘛。不想的話,怎麼會要讓你每個星期按時打電話給我呢,如果不願意的話,我來打好了,只怕你又嫌我羅唆而已。」
听這話,江節又舍不得放電話了,哼哼唧唧開始說孩子話︰「李沐雨,你快回來吧,不要兩個月了,我真的很想你,想死你了,我都快死了,都是想你想的。」
李沐雨靜默頃刻後又笑了︰「你真是越大越像個孩子,這部是什麼胡話啊?不要鬧,每個星期打電話不要忘哦,別害我整天心神不定地惦著你。」電話掛了。
江節心情好起來,他覺得李沐雨還是很在意自己的。是啊,想想李沐雨除了他江節還能有誰可在意的?于是,江節一臉幸福地繼續去違背李沐雨的禁令,到隔壁寢室去打牌,殺他個天昏地暗,以彌補自己為李沐雨郁悶的心情。
斑中緊張的學習生活,也不阻礙身心逐漸成熟的少年少女們,繼續在校園里演繹屬于他們的情感故事。
初長成的小帥哥江節臉上若隱若現的憂郁,成了他又一大傾倒眾生的閃亮之處,這點讓他哭笑不得,收到諸如「讓我的熱情掃去你臉上的陰雲」之類的情書時,他常念上幾遍,然後幻想這是李沐雨寫的。
他知道自己挺孩子氣的,但想像不出李沐雨會怎麼表達愛情的,因為他沒有看見過,一次任性的大吵大鬧讓李沐雨再也不敢往家里帶女人,直罵他是混世小魔王。
那還是初三臨近會考時的事。
一天晚上,李沐雨帶一個女人回家,兩人坐在客廳里正聊得高興,也不礙著江節什麼事,可就是讓關在小房間做題目做到煩躁的小少爺冒了火,他沖出來就向兩個茫然無措的大人亂吼︰「你們煩死啦,給我滾出去!」接著莫名其妙地把人家連著帶給他的禮物一起趕出了門。
這種不講理的瘋狂,差點又讓李沐雨把他給揍了一頓,最後看在他要考試有心理壓力的分上,沒多計較。
江節逃過皮肉之苦時,很明白自己在發什麼瘋,他只想告訴李沐雨︰別讓我看見你泡女人。他知道自己有時像個嫉妒的小潑婦,比陳艷還糟糕。
陳艷對他收到的那些情書根本不放心上,在其他女孩子面前,她可以理所當然地扮演起江節女朋友的角色,以自己的美麗和聰明,大大方方地摒退競爭者們的覬覦,而江節面對李沐雨遲早要來的愛情或婚姻束手無策,除了披著孩子的外貌來發瘋外。
他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天真地告訴李沐雨︰不要結婚,你是屬于我的。何況現在覺得江節已經長大了的李沐雨,連個擁抱都吝嗇給予了。
江節的高中生活在外人眼里過得挺滋潤的,學習沒有帶給他太多壓力,可使他繼續輕松地在足球場上盡情奔馳,而且常有漂亮的女朋友出入陪伴,讓其他男生眼紅到恨不得抽他兩巴掌,誰也沒覺得失去父母的江節比別人差在哪兒,他自己也不覺得,小時候的苦惱已經在心中完全淡去,這一切的改變他都毫不客氣地歸功于李沐雨。
就像小時候常想的,李沐雨大概是老天派來幫助他的咸蛋超人,可就是沒有想到,老天會讓他對這個咸蛋超人的感情產生古怪的變化,而他更記得所有的咸蛋超人幫助完人後就會離開,他就不知道他的咸蛋超人會幾時離開……
兩個月後,江節去火車站接李沐雨的時候,突如其來地得到了答案,或者說,答案離他不遠了。
人潮涌動的火車站,他本想著見到李沐雨的那一刻就要飛撲到他身上,讓他知道自己有多想他,誰知從火車上下來的不只是李沐雨一個人,還有一個溫婉得有些土氣的女人,披著直直的頭發,皮膚白皙,一副小鳥依人似的模樣,站在替她拎行李的李沐雨旁邊。
江節一時愣住了,直到兩個人站到他面前才醒悟過來。
「江節,你好。」女人微笑著打量著站在眼前的帥小伙子,溫柔地撫模了一下他的頭。
李沐雨笑著向沉默的江節介紹︰「這是我的遠房表妹,我帶她來找工作的。快叫張阿姨。」
江節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張阿姨。」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不只是李沐雨的「遠房表妹」,從李沐雨對她輕松親切的態度上可以得出這個結論。
張阿姨連忙應著︰「乖,真是個好孩子。」
孩子?對,他只是個孩子。
江節前所未有地痛恨這個稱呼,兩個月來積壓在心里的思念,本想在見到李沭雨時向他傾訴,而現在他只能活生生地把它們吞回肚子里去了,李沐雨笑呵呵的臉不再只朝向他,而定向著這個女人。
江節在短短的數分鐘里,突然嘗到什麼叫失去的滋味,讓他腦袋一片空白。這次他無法像前幾次一樣,有足夠的理由讓這個女人離開李沐雨,事實擺明了也是不可能的。
「張阿姨要和我們一起住段時間。」李沐雨笑著說,懇求似的看著江節。
江節怔默半晌後點頭,沒有理由拒絕,雖然肚子里已經「死木魚,爛木魚」地開始罵上了,但他知道就算李沐雨對他說「張阿姨要和我結婚」時,自己除了點頭還能怎麼樣?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和李沐雨實在離得太遠了……他有種絕望的無可奈何……太難受了……
「江節,你怎麼了?」
「江節?」
「江節,你怎麼哭了?」
他听見兩個大人緊張地放下手里的行李,手足無措地圍著自己,他卻無法看清他們焦急的臉,眼前一片模糊,然後液體熟熱地爬滿了臉。
他放任自己重重地撲向熟悉的人,緊緊地摟著他︰「李沐雨,我……想你。」讓心鈍痛的委屈等到涌出口卻只能是這麼簡單的一句,死命地抱著被自己弄得分不清方向的人,真想叫出聲來,你怎麼能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