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避這間事務所的規模並不大,在業界也談不上有名,但這種同事們互相照顧有如家人一般的溫暖氛圍,深深地吸引著向來獨行的他。
原則上,律師這一行並沒有所謂的上下班時間,白天的時間幾乎大半花在面談、開會、開庭和見委托人等事情上,至于研究法律問題、撰寫相關文件之類的工作只能安排在下班後或是假日,所以就算他現在回家去,也不見得就能夠好好休息。
比預定的時間早些下班,他拿出手機,正想撥電話的時候,卻在馬路邊見到一部熟悉的車子,然後,一個他更熟悉的女人下車向他走來。
他訝異地道︰「曼縈?」
「咦,小騫……等一下,你的臉!」尤曼縈駭然的摘下墨鏡,看見戀人腫了大半的頰,驚愕的說︰「發生什麼事了?」
「嗯,在路上踫到一點意外。」怕她擔心,所以許商騫避重就輕地回答,「你怎麼會突然跑來?」
可是臉色瞬間鐵青的尤曼縈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她僵在那兒,看著他受傷的臉。他說遇到意外……不會吧?這麼快?
在她心中,父親就是那種為了自身的利益,什麼都可以不顧一切干出來的人。當初她姊姊的死就是因為這樣,而現在,見從她這兒下手不成,所以干脆對她的戀人出手了嗎?
「曼縈?」意識到她的不對勁,許商騫走向她,俊眉糾結地道︰「怎麼了?你臉色好難看。」
「我沒事……」尤曼縈擋開他的手,臉上冷汗滴落,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我、我們回去吧。」
「今天沒課?」若兩人開車出門,多半由許商騫來駕駛是他們不變的默契,許商騫很自然地接過她的皮包,連同自己的公文包丟到後座,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提議,「沒課的話,干脆我們在外頭吃過再回去?」
「不要!」
許商騫一愣,尤曼縈則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所以沒有說話。
這樣的情形太反常,許商騫神色一凜,望著她蒼白的臉,問︰「發生什麼事了?」
尤曼縈抿唇,很不想說。許商騫也不急,就這麼等著她,車內的氣氛在瞬間陷入僵持。
之後,他再問一次,「發生什麼事?」這一次,他聲調嚴厲,擺明了她若不說他便不打算罷休。
可是先前歷經了和父親那樣不愉快的爭執,再加上此刻許商騫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方式更令她感覺氣惱,說出的話也因而多了些火氣,「不關你的事!」
不關他的事?面對她這般不理性的反應,若換作了以前的許商騫,肯定和她賭氣賭,但是現在的他並不會,所以他只扳回她別開的臉,讓兩人四目相對。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激將法對我也無效。說吧,怎麼回事?」
他目光如炬。過去,他會在乎那四歲的差距,也代表著他對自己沒有自信,而像只虛張聲勢的負傷小獸般害怕被人踩到痛處,可是現在不一樣,他已出社會,也漸漸開始蓄積實力保護自己心愛的人,並將之納入羽翼下好好珍惜,也正是因為這份自信,他這個時候充滿了屬于男子漢的成熟和從容。
一如他在五年前所宣告的,為了她,他的確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只屬于她的男人。
這一刻明確地意識到這一點,尤曼縈臉泛紅,眼眶也紅了。
許商騫沒有逼她,也沒有和她意氣用事,他只是這樣輕輕地擁抱著她,試圖化解她的不安。
她是真的……好喜歡這樣的他啊。
「我今天……和我爸見了面。」所以吐了一口氣,她說了。基本上她和父親見面這件事並不算新鮮,這些年來他們父女斷斷續續見過好幾次,但每次見面的過程總不是愉快的。「唉,都已經過了多久了,他怎麼這麼堅忍不拔啊?我真的好怕他被逼急了做出什麼狗屁倒灶的混帳事來。」
許商騫盡避沒有見過尤父,但這些年多多少少听她描述,他大致也有些底。「所以你剛才見到我受傷,反應才會那麼大?」
對此,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感到好笑。
「你也想太多了吧?這是我和學長去見委托人的時候剛好遇到紛爭,勸架的時候不小心受傷的。」他拍拍她胡思亂想的小腦袋,說明當時混亂的狀況。「拜托,我這麼大的人了,你爸爸不可能對我怎樣的,就算真有萬一,我也會保護自己啊。」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我爸爸的性格,他那個人為了達到目的,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許商騫沒有接話。兩人在一起五年,已在這段歲月中點滴分享著彼此的過往,他知道,她口中那個優秀得不得了的姊姊會選擇了斷自己的生命,正是為了違抗專制獨斷的父親。
因為無力抗拒父親為了公司的利益而安排的婚事,性格柔順的她連反抗都是這般消極。盡避尤曼縈從小便那樣嫉妒著姊姊,可是畢竟那還是她唯一的姊姊,姊妹的感情是很難割舍的。
而本來身體狀況就不太好的母親,也在父親接二連三的出軌和愛女逝世的打擊下沒有兩年便抑郁而終。一下子失去了兩個生命中最具重量的親人,尤曼縈的青春歲月變得黯淡無光,從此她便學會了如何憎恨一個人,也就是自己的父親。
瞅著她咬住唇,忍耐著不願露出悲傷而氣惱不已的模樣,許商騫嘆了口氣,和過去一樣,他只是抱住她,以不需要言語的方式給予最直接而恰當的安慰。
而他深幽的黑眸在這一刻微微閃動著,陷入了思量之中。
第8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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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商騫開始有了打算。
本來這件事在他正式踏入社會之後就要進行的,可是這份工作比他所預料的還要忙碌,加上那又不是一件隨便想想便可實行的事,所以使得進度一再停滯不前。然而前一陣子听見尤曼縈提及她父親之事成了催化劑,讓許商騫意識到自己不該再拖延下去了。
另一方面,尤曼縈盡避听了許商騫的解釋,但還是很擔心他的安危。
就因為實在太擔心了,搞得她最近睡眠不足,精神極差,胃口連帶也差了許多,幾乎是吃什麼就拉什麼,而且月事遲遲不來。對此,她的好友們都語重心長地建議,「乖,去看個醫生吧。」
不過尤曼縈嫌麻煩,終究沒有去,但月事遲了太久也是個問題,所以她思索了一會兒,盡避感覺上不太有可能,她還是去藥妝店買了驗孕棒回家。
當她回到家打開家門,卻意外地看到里頭透出來的燈光和些許食物香氣。
尤曼縈有些愣然,走向廚房,見到許商騫正在那兒炖煮東西,她難掩詫異的說︰「你回來了?」
自從許商騫開始工作後,因太過忙碌而三更半夜才回來早已是常事,這也是導致尤曼縈這陣子擔心過頭的原因之一。
看見她回來,許商騫朝她點了點頭,「我煮了粥,去洗個手再來吃吧。」
看著他腰間系著深色圍裙為她洗手做羹湯的模樣,盡避這幾年來並非第一次看見,可是尤曼縈仍掩不住絲絲甜蜜,感覺這陣子的不順遂似乎在這日常的溫暖中統統隨風而去了。
于是她笑著進浴室隨便洗個手,便沖進廚房抱住他。
許商騫愣了下,有些不贊同地擰眉,「我在煮東西,很危險。」
「一下下而已,我需要補給。」盡避同住一個屋檐下,他和她也快有一個星期沒有好好的說說話了啊。擁抱著親愛的戀人,尤曼縈滿足地嘆息,問道︰「你,你煮什麼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