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萬翼以前覺得自己沾不上這樣的男歡女愛,也從不羨慕;但,遇上了那個人之後,根本由不得他退縮猶豫,整顆心像是給她抓在手里,捏緊了發疼,放松了發慌!
那神態啊,連瞎子也看得出來,這個沉穩如山的男子已經動了心,眉眼間的神往清清楚楚。
「……大人,你當過人家主子,不說句話嗎?」夫人輕笑著說。
「要我說什麼?」景四端托著頭,含笑望著美妻,逗她。「不是對我說,是到皇上跟前說一句。」景夫人轉頭對江萬翼笑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大人,會好好幫你的。」
「老江,你等我好消息吧。」景大人有十足把握。
結果沒想到,饒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景御史,這次都踫了軟釘子。
「先不說這個。」皇帝皺著眉,一臉為難,「你去幫朕查一查,他們這次押回來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御史大人一愣,「斬辰?他不就是個馬賊,還勾結北蠻嗎?已經斬首了,還有什麼好查?」
「朕也是今天才知道還沒斬,刑部的人說,給九王爺攔住了!」
這真的太出人意料,連景四端都愣住了。
慢慢的,京里也傳開了。九王爺因為這幾年來膝下猶虛,嫡子竟只有多年前逃離的斬辰一人,晚年身體衰敗孱弱的九王爺早已沒有年輕時的盛氣,思及過往,也懊悔當時的沖動。而且,斬辰一被押到刑部大牢,被迫換上囚服、剪發剃須之後,多年不曾示人的本來面目露了出來,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他長得跟九王爺年輕時,真是一模一樣!
「孩子真不能偷生,看來當年王妃是被冤枉的……」
「是呀,連九王爺自己都承認彼時年少沖動……」
「這樣說來,他不就從個囚犯翻身成了小王爺嗎?」
「胡說,哪有這麼快?」
「哪沒有啊,都說九王爺求著他認祖歸宗!」
如此傳奇,自然成了街頭巷尾津津樂道的話題。耳語在炎炎夏日中傳遍了京城,自然也傳到了秦雪郁的耳中。
「二小姐,二小姐!」大宅子里,丫頭緊跟在她身邊,好奇追問,「您是一路由北漠押著雁公子回京的,听說他長得俊美無儔,可是這樣?」
先別說一回到京城,她身旁多了下人不說,還都這麼叫她,秦雪郁听了就是別扭。而且,這會兒就成「公子」了?听了更加別扭,簡直有點扎耳朵。她英氣的柳眉一皺,「那賊人明明姓斬。」
「外頭都說九王爺要他認祖歸宗了,王爺之子,自然姓雁!」丫頭更興奮了,眼兒閃閃發亮,「這會兒大家都在講他,說他有多英俊、多霸氣--…二小姐,你可是親眼見過的,到底是不是這樣呀?」
哪有這回事,明明只是個橫眉豎目的大胡子;而且,秦雪郁向來只對一個人另眼相看。就像共事過的慕容開、景照凡這些人,個個都是軍中有名的美男子,朝夕相處下來,她可曾多看一眼過?
被問煩了,她會忍不住開口罵︰「不過就是個惡性重大的囚犯,有什麼好多說的?別講了行不行?」走到哪里都听到這件事,煩死了。
被這般搶白一番,身旁丫頭、嬤嬤們全都不以為意,反而一個個都露出崇拜神色,欽羨地看著秦雪郁。
她跟京城女子真是不同呀!一身輕便打扮,還是凜凜威風,而且,她的馬上英姿多麼帥氣,在兵部自由行走,還能面見皇上!如此奇女子,也難怪謠傳都說,那個失而復得的雁斬辰——
「二小姐,听說雁公子對你……」丫頭實在心癢難搔,忍不住要問。
「我說了,別再講他,我不想听了!」
實在氣不過,秦雪郁甩袖走人。宅子雖大,可一天到晚跟這些軟綿綿的女人混在一起,除了閑磕牙還是閑磕牙,她都快悶出病來了。
當下到馬廄牽了馬,她騎上就走。外頭街道熱鬧繁忙,人來人往,想快馬狂奔都沒辦法,真是悶上加悶!
她這麼煩躁是有原因的。她已經好一陣子沒見到江萬翼了。
京城大,有北漠大嗎?忙忙忙,有這麼忙?忙到沒時間來看她、忙到一點都不想她?秦雪郁越想越生氣,馬韁也越拉越緊,得努力克制自己想策馬狂奔的沖動。
路人都為之目眩。大家都認得這馬背上的艷女,威風凜凜的秦家二小姐,北漠的秦參將,本身就夠傳奇了,加上現在跟另一個傳奇人物還有牽扯!
秦雪郁一路快馬加鞭,到了江萬翼住處附近。這會兒已經是下午時分,他今日在兵部沒公務,上朝也該回來了,她就偏要來找他!
結果,興匆匆的來,卻給澆了冷水。里頭傳令兵對她說,江萬翼在兵部。
「有這回事?」秦雪郁懷疑問道︰「我早上也在兵部,為何沒見到他?」
「呃,副將軍回來過,可沒多久,又給急召了回去!」
不知為何,秦雪郁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皺起眉,「知道是什麼事嗎?」
「似乎……好像……」小兵目光閃爍,飄來飄去,不大敢正眼看這火樣美女,說話也結結巴巴,「小的听說……是九王爺去了兵部…慕容尚書才急召副將軍去……听說的!一切都是听說!」
秦雪郁心里有了底。一定是跟斬辰有關的事兒。
而且,跟她自己也有關!
那股子不舒服的預感越來越強,秦雪郁從不是膽小逃避之輩,她這會兒轉身就走。
「有什麼稀奇古怪,待我去看看!」
話聲方落,人已翩然上馬,馬兒撒蹄便跑,如一支箭一樣射了出去!
第9章(1)
所謂無風不起浪,傳言是真的。九王爺那離家多年的兒子斬辰,要重新認祖歸宗了。但這照說是王爺的家務事,與兵部何干?與江萬翼又何干?秦雪郁一肚子的不解,快馬加鞭趕到兵部,準備長驅直入。
進了戒備森嚴的兵部大門,一進去先是個小院,第一進西側就是議事廳。秦雪郁已經很熟稔了,她直直走了進去。
結果,突然出現了看門小兵,擋駕。
「秦參將請留步。」小兵攔是斕住了,但面露為難,「上頭有交代,閑雜人等不準接近……」
「我是閑雜人等嗎?」秦雪郁大眼楮一瞪,霸氣渾然天成,「讓開,有什麼事我負責就是。」
小兵自然不敢斕。但明著有軍令如山,職責在身,所以他只好不湯不水的追在大步堅決的秦雪郁身邊,沒哈力地道嘀咕,「是參將一定要進去,小的攔也斕不住,是吧?」
「就是。快讓開。」
「小的已經奮勇浴血阻擋,但秦參將執意不听,還差點把我打成重傷,我只好黯然讓開,對不對?」一面走,還一面緊跟在她身旁念念念。
「你講完沒有啊?」秦雪郁啼笑皆非。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是這樣,想阻擋,卻又懾于秦雪郁的決然,只好眼睜睜看著她闖進議事廳。
廳里其實人不多,氣氛十分凝重。上首坐著那位錦衣玉袍、卻帶著病容的長者,就是當朝的九王爺了。他對面坐著的是兵部慕容尚書。另一個坐著的,赫然竟是斬辰。
分別不過短短數日,一切都不同了。昔日的階下囚,今日的大少爺。只見斬辰的胡子沒了,頭發也梳理整齊,換了一身瀟灑熟羅長衫,竟人模人樣的。一雙銳利過分的眼,從她一進來就鎖定她,炯炯盯著不放。但人家根本不看他,明亮的大眼直接看向安靜立在旁邊,如泥像一樣的江萬翼。
這一瞬間的眉來眼去,全都收在廳內眾人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