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永湛才發現自己抱著一落書在發呆。哂然一笑,他故作無事地走開。要不然,下一刻可能就控制不住,撲過去了。
他堂堂一個小王爺,竟然會有這麼一天……
「大任他們的作業,我擱在窗邊書桌上了。他們最近都很用功,雖然你交代了很多功課,他們全都做完了,連子泰都把書背得好熟。」羊潔真的自在多了,她一面整理著一箱箱新帶回來的書,一面絮絮叨叨說著,「高師爺昨天來傳話,說府衙里的大人願意當大任的推舉人。這真是太好了,對不對?高師爺人真好,他還說可以抽空來看大任他們的功課,那以後就不用這麼麻煩你……」
講了半天,一點反應都沒有,偌大的書房里靜悄悄的,雁永湛像是消失了一樣。羊潔詫異地從角落層層疊疊的書箱里抬頭。
砰!一大疊書摔落她面前,把她嚇了一大跳。
接著,神出鬼沒的雁永湛一手按在書堆上,彎腰,俊臉湊到她面前,表情冰冷,聲調也冰冷,「有膽,你再說一次看看。」
「說什麼?」羊潔頭都昏了,他突然靠得這麼近,屬于他的氣息迎面而來。昨夜,她沉溺在這樣的氣息、這樣的聲音之中……
「說別的男人。」居高臨下的他充滿壓迫感。
「別的男人?誰?你是說高師爺?他只是……」
「還說?」霸道的唇封住了欲言又止的小嘴,帶著懲罰意味的吻,凶凶的。
在書房里,又不是私密臥室,雁永湛自然不會太過分,淺嘗即止;但卻已經把人家吻得小嘴兒紅艷艷的,煞是可愛。
他抵著她的額,低聲道︰「說話小心點。什麼高師爺矮師爺的,能有多厲害?你弟弟的功課,我來看就成了,不準找外人幫忙。听到沒有?」
那個霸道勁兒啊!真是……羊潔無肋地閉上眼,乖乖點頭。
「你……還好嗎?」他放軟了聲調問,「昨夜……疼不疼?」
羊潔的臉蛋已經燒燙。她主動投懷送抱、激情糾纏的回憶被勾起,仿佛醉酒的恍惚又陣陣涌了上來,她更不敢睜眼看他了。
「羞成這樣,真可愛。」他又輕吻她一下,這才放過紅通通的人兒,「累了就別再收拾了,里間有長椅,你去睡一下吧!我先讓人把你手邊那些書送過去給你弟弟。」
「啊?這些是要給大任他們的?」
「這次上京,我到宮學里看過了,京里孩子讀的書多,我挑了一些這邊短少的帶回來,多讀一點總沒錯。」雁永湛輕描淡寫的說。
「謝謝。」羊潔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向來王公貴族要寵女人,若不是送衣服首飾,就是干脆奉上大把的銀子,但雁永湛不做這樣的事,他深知她最重視的是什麼,連上京都不忘幫她弟弟們選書。這樣的心意,就算再多的珍珠瑪瑙、金山銀山,都比不上呀!
「這麼感謝我,晚上就別回去了。」他看她感動得都快掉眼淚的樣子,忍不住又想逗她,「我派個人過去幫忙,你就在我床上好好休息吧。」
「別、別鬧了!」羊潔大驚,猛然站起來,「我該走了!」
因為起身之勢太猛,又因為她還有些酸軟疲憊,一踉蹌,素手不小心揮中了書箱的尖銳利角,登時指尖鮮血直流。
大步搶過來的雁永湛一把扯住她,不讓她摔倒,另一手緊握住她受傷的手,黑著臉斥責道︰「為什麼不小心一點?你慌張什麼?」
「我……」
奇怪,一向能干俐落的她,怎麼到了雁永湛面前,就變成這個模樣?
下一刻,雁永湛把她受傷的玉指含入口中。溫熱的舌尖輕舌忝過她的傷口,帶來一種奇怪的,帶著刺痛的悸動。她的臉更紅,心跳更猛了。
他是個王爺哪,怎麼對她做這樣的事?
曖昧而親匿的氛圍中,兩人都無暇注意到長廊上突然響起、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書房的門被輕敲兩下,然後,猛然推開!
「表哥,你怎麼一回來就窩在書房?明明說好要帶我去看……」嬌脆的陌生嗓音突然打住,推門而入的盛裝麗人站在書房門口,愣住。
羊潔立刻抽回了手,背在身後,還猛然倒退好幾步,撞倒了堆起來的幾個書箱。
雁永湛倒是很鎮定,他回身對著冒失闖入的麗人,溫聲道︰「靄香,怎麼跑來了?書房里很亂,還要收拾一下,你先到花廳坐吧。」
「你一進書房就像丟掉了,我也想來看看嘛。」麗人好奇地探頭,想看被擋在雁永湛身後的羊潔。「表哥,你書房不是不讓外人進來的嗎?怎麼有婢女在這兒?」
「她在幫我收拾東西。反正都是書,沒什麼好看,你還是到外面坐吧,我一會兒就來。」說著,雁永湛還是技巧地擋住,一面伸手做個送客的姿勢,還親自陪她走到門口。
「好吧,那我先出去了。」麗人明亮的大眼楮轉了轉,非常精靈地往後又一瞄,突然抿唇笑了,「表哥,你該不會是那種跟婢女搞七捻三的人吧?」
「胡說什麼。」雁永湛口氣輕松,完全是大哥哥對妹妹的口吻。
「那我在花廳等你,快點來呀,別老是窩在書房,小心變成書呆子了!」
好漂亮的人哪。羊潔一面疊著被自己弄亂的書,一面默默想著。態度爽朗、落落大方,連打扮都和南方女子不同,全身上下帶著一股俐落英氣,卻又艷光照人。
望著手上略略紅腫的傷口,她覺得心頭仿佛也突然多了一道傷痕,隱約在發疼。
「發什麼呆?手還疼嗎?真是不小心。我去找朱石拿藥來。」雁永湛關上門,轉頭又是黑著臉了,「你別搬了,手都傷了,還忙著搬什麼書?」
「她……是……」是誰?
「我遠房表妹,秦靄香。她父親是大將軍秦天白。她自小在北漠野慣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說要來南方玩,就硬是跟著我一起回來了。」他語氣很無奈。
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的?羊潔默默看了他一眼。讀書、處事都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懂女孩子家的心事?
「很疼嗎?疼了就要說,何必死忍著?你就是這樣。給我乖乖坐著,我找人來。」雁永湛不滿地責備她,又要轉身去找朱石、找府里的大夫。
「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羊潔勉強笑了笑,「我真的該回去了,這些書……謝謝你。」
說完,不顧雁永湛的挽留,她低頭默默離去。
長廊的盡頭,有另一雙明眸,正望著她那樸素卻窈窕的身影,若有所思。
第七章
之後,羊潔有好一陣子沒過去王府。原因很簡單——沒人急如星火的來找她去,也沒人傍晚時分在吃過飯後出來「散步」,晃過來看看羊大任他們讀書,然後找她說說話,或者在她趕工刺繡時,有一搭沒一搭的陪著閑聊,等到時候晚了,就又哄又騙,花樣百出,硬是要把她拐回府里去——
「小王爺,為何又來為難民女?」有時被纏得急了,她會好氣又好笑地嗔他,「王爺不是日理萬機,忙得很嗎?請別在這兒耽擱了,快回去吧。」
「說了那麼多次還不記得,要叫師傅!」雁永湛搖頭,嘖嘖作聲,「不受教的學生該好好管教,來,跟師傅回去。」
「不要!你每,每次都……」話才開頭,她臉就紅了。
「每次都怎樣?嗯?」燭光下,俊眸閃爍好壞好壞的笑意。
兩人之間私密的點點滴滴,全像是泡在蜜里面,甜得叫人發暈。羊潔一面回味,一面忍不住要揣測;他最近很忙嗎?還是,有艷麗爽朗的「表妹」在身邊,沒有空來纏她?眼看入冬了,除了越來越冷之外,天色也暗得早,每當傍晚回家時,孤身走在暮色重重的街道上,她總是特別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