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難了啊……和自己的情人處在同一個屋檐下,還要裝出一切如常的「兄妹」表象……多麼困難,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漫步走向小庭院,信箱已經被塞到滿出來了,門外有些許細微的噪音,不像尋常的人車經過,倒像是有人在外徘徊,低聲交談似的。
宋凱已經習慣,打開信箱取了信件。一大疊一大疊的,全是球迷寄來的信件、卡片,甚至還有小禮物。門外,一定是慕名而來的球迷,甚至是等著拍幾張生活照的盡職記者。
他一直是明星籃球員,更是萬千球迷心目中的偶像。從青年隊時代一路征戰至今,入選過無數次國家代表隊,當過多次隊長。進入職業界之後,更率領球隊打到冠軍,人氣居高不下,迷戀仰慕他球技與外型的人,多得像天上星,海邊砂。
誰能想到,在球場上以冷靜著稱,甚至冷靜到近乎冷血的他,卻有著熱烈澎湃到幾乎無法抑遏的內在,只為了一個人。
而那個人,偏是他不能光明正大去愛的。
或者該說,不能以他想要的方式,恣意去愛。
陽光雖暖,卻沒有溫度。皚皚白雪折射刺眼光芒,讓他眯細了眼。
還有多少困難要面對呢?他知道一切絕不會輕松。比方說,下午開始,會有絡繹不絕的親友前來拜年,更有甚者,會有親戚留宿。兩人要獨處,時間越來越少,越來越困難。
而他越來越無法忍受一個人的寒夜。
***
果然,來訪的親友一批接著一批,從下午到晚上,完全沒有間斷。
在這個還算是男尊女卑的社會里,男人只消坐著聊天即可,張羅吃食都是女人的事。宋凌心自然也不例外,跟著宋母里里外外的忙,又是飲料,又是零食的,到了晚餐時分還要留客,加菜是免不了,母女倆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她始終帶著甜美迷人的笑,乖巧地幫著忙,毫無怨言,也從不喊累。即使手在洗了無數碗盤之後,被凍得紅通通,出入煙霧彌漫的客廳幫客人倒煙灰,嗆得自己強忍咳嗽沖動時,她都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耐。
不過,即使如此,親友們很少夸她一句兩句的,因為大家都知道,宋凌心根本不是宋家親生的女兒。
甚至,在酒酣耳熱之際,大嗓門的男性長輩還會用洪鐘般的聲量說︰「她不只是外姓人,還是個外國人,收養這種孩子干什麼?」
「那麼多的家產,難道也要分她嗎?這樣對宋凱太不公平了!」女眷們不與男人同桌,私下吃飯時,也會這樣跟宋母咬耳朵,一點也不顧忌宋凌心就在一旁端菜盛湯,幫她們服務。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自古以來,不論國籍地區,想法都是類似的。
宋凌心很乖很乖,從不反駁或生氣,親族們也樂得當她听不懂,恣意在她面前或背後批評著。
她是懂的,每個字都懂。語言對她根本不是問題,自小就每年來,高中最後一年讀僑校,大學還是在這兒讀的,怎麼可能听不懂?
沒什麼好生氣的,比起宋家給她的一切,這些閑言閑語根本就不算什麼。
所以一批又一批的親友來來去去,她親切甜美的微笑從沒有褪色過,忙得像小蜜蜂似的,連夜晚有遠地來的親戚留宿,客房的一切也是她打點,直忙到深夜。隔日,一太早天都還沒亮,就得起床準備早餐。
再隔一日,又是相同的情況重演……
第三日……
終于,有人受不了了。
「不要這樣……唔……」細細的嬌嗔,才一出聲就被堵住了。
捧著重重托盤,上面擺滿了待洗的杯盤來到廚房,才剛放進水槽,宋凌心就被一只鋼鐵般的手臂給攬住,攔腰一抱,拖進了旁邊通往地下室的走道。
然後,火熱急躁的薄唇就覆上她詫異微張的小嘴。
輾轉吮吻,啃咬著豐潤的下唇,吻得她喘不過氣,紅暈涌上雪女敕的臉蛋。
她被壓在走廊牆壁上,狹小的走道容不下兩人,他剛硬的身子密密擠貼著那玲瓏柔軟嬌軀。
額抵著額,他喘息著吐出質問︰「你還要忙多久?忙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是不是要把自己累死才夠?」
「我還好嘛……」
這些天,白天宋凱都在忙自己的,不是關在健身房重量訓練,就是在書房聯絡經紀人、教練,討論接下來的行程與比賽。到了晚上,她總是忙到午夜之後才回自己房間,而忌憚著家里有外人,她絕對不肯讓他夜里去她房里,所以這幾天以來,他們雖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根本沒有獨處的機會。
心上人近在眼前,卻看不到,抱不著,世上還有比這更殘酷的刑罰嗎?
「你一點也不好,黑眼圈都出來了。」他撫模著那張心形的小臉,語帶責備,「下巴也尖了,這樣叫還好?你又不是女佣,何必把自己累成這樣。」
「也是應該的,要是我不做,難道統統交給媽媽嗎?」她嘆口氣,柔順地依偎在他懷中,享受偷來的幾分鐘溫存。
「那些親戚朋友,一年才見一次面,何必對他們……」
天之驕子般長大的他,當然不會理解迎合親友是怎樣的感覺,又有什麼必要性。宋凌心只是笑笑。
「我該去忙了。」她踮起腳尖,在他不爽的唇際印上甜甜一吻,安撫心情惡劣的男人,「別皺眉頭,看起來好凶喔。」
「我……」
眼睜睜看著人兒掙月兌他的懷抱,翩然離去,宋凱悶得很想捶胸大吼;就像金剛一樣,吼出心中所有的郁悶。
不過,他當然不能在這兒大吼大叫,最多也只能悻悻然回到健身房,用超乎常人所能負荷的運動量消耗掉所有的悶和壓抑,連來陪他重訓的訓練員都這樣向教練回報︰「宋凱瘋了!他不是人!他是機器!」
他要是機器就好了!要真是機器,他就不用夜里無法休息,輾轉反側,翻來覆去,怎麼睡都不對,怎樣都不舒坦。
這可是他從小睡到大的床,怎麼現在完全沒辦法習慣?在外地訓練、打球的時候,一個人獨眠毫無問題,倒是回到了自己家里,就這麼難睡?
他當然知道原因是什麼。因為懷里沒有那個軟綿綿、香噴噴、嬌滴滴的人兒。而知道她就在咫尺,在伸手可及的距離,更讓他無法忍耐。
冷著臉晃過廚房,宋凱準備從另一邊穿過,上樓到自己房間,不讓齊聚客廳的親友們看見。
要是被抓到,一陣寒暄應酬是免不了,眾人都要跟他合照,要簽名,要打听八卦……個個都像八卦記者附身一樣,令人忙不過來。
他可沒有宋凌心的好耐性!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他還是在樓梯口被堵到。
那位不知道該稱舅媽還是阿姨的女眷,顯然已經守候多時,一看到宋凱出現,立刻興奮地上前來,甚至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怕他月兌逃。
「宋凱!真難得見到你,在家也不出來跟親戚打打招呼?」這位阿姨笑眯了眼,濃妝的臉上,堆滿了笑容。隨即壓低聲音,還張望一下四下,確定沒人之後,神秘地說︰「阿姨有點事情跟你說,有沒有時間?」
人都被她抓住了,難道他會遁地術嗎?宋凱只是淡淡一笑。「阿姨有什麼事?」
「上次跟你媽提過的,我姊姊的女兒,今年二十五歲,在大企業工作,很能干,也很賢慧,長得又漂亮,家事很會做,結婚之後會辭職啦!你媽听了很滿意,不知道你有沒有意思?啊!你們小時候還常常一起玩,都住在老家附近,有沒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