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那一頭,響起清脆高跟鞋的聲響,正好是那位女記者昂首挺胸、女王一般地走了過來。
兩人交錯而過時,傅海悅都已經側身相讓了,對方還是故意撞了她一下。
那一下撞得很重,因為身高差距的關系,嬌小女記者的肩膀正正撞上她的胸口。傅海悅皺著眉,咬牙忍住險些月兌口而出的痛呼。
「啊!抱歉,這走廊真窄。」女記者故意嬌嚷著,「誰來幫忙一下,把這些雜物清一清好不好?都沒地方走路了啦!」
傅海悅根本不去理她,修長的腿邁開腳步,完全沒停下,早已走到樓梯口,下樓去了。
「拽什麼拽啊?還擺臉色!」女記者在她身後嘀咕。
傅海悅早已下定決心,不讓這些莫名其妙的閑雜人等妨凝她的心情與生活,所以她把這整件事拋到腦後,當作沒發生過。
不過當然沒這麼簡單。
棒兩天,晏予書在深夜到訪,她惺忪著睡眼去開門迎接,還來不及抱進懷里好好一解相思之苦,眼尖的晏予書就從她寬松的襯衫型睡衣領口,發現了不對。
她的肌膚極細致,一點點痕跡就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親吻常常留下點點紅痕;但此刻,她雪白的胸口,卻有著一塊拳頭大的青紫淤血,觸目驚心。
「這是怎麼回事?」晏予書解開了兩顆扣子,長指輕柔撫上那刺眼的傷,怕踫痛她似的。
「沒事。」她輕描淡寫說,一面側了側身,拉好衣襟,不讓他細看。
「怕我看?」晏予書握住她的肩,讓她無法閃躲。「這樣就讓我更想看了。」
力氣根本比不過他,傅海悅掙扎無效,只得無奈地依他了。
本來還帶著戲謔的玩樂心情,在看清那塊淤血之後,消失殆盡。晏予書的俊臉上,慢慢浮現了罕見的嚴肅神色。
「這麼嚴重?怎麼傷的?」他的口氣還是很輕,但溫度驟降,仿佛可以讓人感覺得到那冰冷的怒意。
傅海悅詫笑起來,一手抓著衣領,一手按住他輕輕撫過她胸口的大掌。「一點小傷而已,你別夸張好不好?誰走路沒跌倒、踫傷過?」
「到底怎麼受傷的?」他再重復一次,好像完全沒听見她的徒勞說明似的。
「就是……撞到東西。」
「撞到什麼?」晏予書堅持追問。
「你問這麼清楚有什麼用?傷都傷了,根本不嚴重,只是看起來有點嚇人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皮膚本來就容易留痕跡。」
「我當然知道。」他飽含深意的一眼,看得她有些臉紅;要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這位仁兄可絕對是罪魁禍首。「不過,除了我以外,不準有人傷你一根寒毛。」
「誰跟你說是人?你以為我去打群架嗎?」傅海悅隨口說︰「只是撞到辦公室的書櫃而已。」
「我去把書櫃丟掉。」
傅海悅抬頭,望進那雙琥珀色、毫無開玩笑之意的眼眸。
他是認真的,不是隨口說說,他真的會去拆了書櫃,只因為害她受傷了。
傻眼片刻,傅海悅又問︰「萬一是有人,我是說萬一,不小心揮手踫到我呢?」
「把那人的手折斷。」他一個字一個字,輕輕說。
氣氛凝滯,兩人對望著彼此,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突然,傅海悅噗哧一笑。
「你以為你是民國初年的大帥、軍閥呀?看誰不順眼,就拖出去斃了?」她難得笑得這麼開心,眼楮都眯起來了,甜美迷人。她一面咯咯笑著,一面投入他懷中,雙手圈住他精瘦的腰。
輕輕抱住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嬌人兒,晏予書的嘴角也微微上揚。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拿她沒轍,真是遇到克星。
斌重禮物送給她,會被輕描淡寫一句「用不到」給退回來︰但是在他的懷里,她從毫不掩飾自己熱情的回應。而他要離開,卻從不挽留或多問。他輕松調笑的時候,她冷著臉不理︰他生氣認真的時候,她卻能用可愛的笑容輕易化解。
大概是前輩子欠她的吧?要不然,怎會被吃得死死的,還如此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你這麼可愛,害我真不想走。」他擁緊她,埋首在她柔軟發絲里,深深呼吸屬于她的清甜氣息。
「今天不能留下來?」她的小臉貼在他胸口,輕輕磨蹭,像小貓一樣。
「嗯,要出差,晚上得回去整理一下,明天一大早的飛機。」他吻著她的頭頂發心,交代著,「我不在的時候,你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受傷了。」
她還是笑笑的。「我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也沒事呀。」
「現在不一樣了。」他捧起她的小臉,溫柔地親吻著她含笑的眉眼,「你已經長大,變得這麼可愛,誰看到都想咬一口,怎麼能不小心?」
「他們想要的,不是我……」而是她身上少得可憐的利用價值哪。她嘆息著。
「什麼?」
「沒事。」傅海悅嫣然一笑,然後,主動吻住了他的唇。
他們之間的接觸總是像點火一樣,馬上轟的一下燒起來;很快地,這個吻就變得又深又熱,他毫不客氣地侵入她的甜蜜,掠奪攻佔,勒索著回應。
……
可惜,時間不允許,他只能稍作停留——還是硬生生擠出時間過來看她的。
「你真危險,一踫就離不開。」他的氣息也紊亂了,貼在她柔軟的唇際,晏予書的嗓音低低啞啞的,略喘地說著︰「我真的該走了,等我回來再來看你。要不要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回來?」
臉兒紅紅的小姐只是笑。
「會不會想我?」平日慵懶瀟灑的男人,也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時候。
她還是笑,不語。
「小悅。」開始語帶威脅了。
「這種笨問題,我不回答。」
第六章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有點沖昏頭,不過,晏予書出差之後,傅海悅的心情莫名地穩定許多。
那種一顆心全系在一個人身上的感受,還真新鮮,可說是二十多年來頭一遭。
現在總算可以暫時松口氣,不用殷殷等待他不時出現,也不用在街上每一個轉角下意識地搜尋他的車、他的身影。雖然他軟硬兼施、又哄又逼迫地留了一支手機給她,但傅海悅知道,她根本不可能主動打給他——誰知道他在忙什麼,是不是方便?他想找她,打來就是了。
也因為這樣,她終于有余裕注意到身旁人們的態度,有些微妙的轉變了。
比如她在大學圖書館的上司柯主任。最近雖然還稱不上客氣和藹,但好像有一陣子不曾大聲斥責或指使她了。她的小叔,平常看到她總是念念念,抱怨感嘆、訓話交代一大堆的,現在也不太一樣,這幾次見面時,嘮叨變少了,仿佛心事重重。
還有,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還是怎地,她覺得有不少人開始用一種嶄新的眼光,在暗暗打量、觀察她,還會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難道是她自己作賊心虛嗎?傅海悅忍不住苦笑。一個女人有了情人之後,到底外觀、舉止是不是會不同?在舉手投足、表情說話上,哪兒會露餡?她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