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說過……」她的回答很小聲,還斷斷續續的,但地牢里所有人都豎起耳朵,仔細靜听。「他說……他們……兄友弟恭,他大哥才干、做人都是第、第一等,還很照顧弟弟們……而他,和他七弟,感情特別好……說他七弟,人很單純,處處……都為他著想……」
說著說著,傅寶玥靠在牆上,上氣不接下氣,累得眼冒金星。
漫天撒謊也在所不惜,最好讓那兩人愧疚致死算了!
而這些話,深深扎進兩位皇子心里,讓他們無言以對。
一個只剩半條命、大力捏了就會死的弱女子,居然可以讓當朝的兩位皇子──其中還包括太子之位在望的大皇子──說不出話,實在絕非等閑之輩。
大皇子神色變了,他對傅寶玥開始另眼看待。
「來人,把牢門打開。」他下令。「我要跟傅姑娘談談。」
「爺……」沒人敢去開門。
「她都這個樣子了,你們難道還怕她對我不利嗎?」大皇子嗤笑。
巨大的鎖除去,煉條移開,沉重牢門一啟,大皇子便彎身入內。貼身侍衛依然謹慎的拔劍出鞘,亮晃晃的光芒一閃,在門外嚴陣以待,虎視眈眈。
「傅姑娘……」大皇子伸手去扶軟綿綿的傅寶玥。
「放開她!」
便在此刻,一個怒吼聲劈了進來!
吼聲充滿憤怒與焦躁,彷佛困獸般,震得眾人都是一驚。
聲落之後,出現的竟是風塵僕僕、俊臉上都是倦容的六皇子雁宇瑎!
他手上是一把閃爍淡藍冷光的鋒利寶劍。一向從容優雅、外表無懈可擊的他,此刻發散了、衣服亂了,額上見汗,焦灼中甚至帶點慌亂,硬是闖過了森然的侍衛與刑部人員。
眼看那銳利劍尖就要刺向自己,雁宇瑔一面猛退,一面情急大叫︰「攔住!快,把他攔下!別讓他殺我!」
叮叮數聲,雁宇瑔的侍衛們護主心切,立刻用劍擋住了雁宇瑎的來勢。
本來一個打一個,雁宇瑎不見得會落下風,但是面前有四、五個高手武將擋駕,當下,雁宇瑎只是惱怒地嘆氣。
「不準傷她!」雁宇瑎被擋在侍衛形成的人牆之外,一反平日的儒雅溫文,情急怒吼,「不管誰傷了傅小姐,我都會要他償命!」
「你大逆不道!竟敢這樣對大哥說話!」膽小的雁宇瑔有眾多武將壯膽,隔得遠遠地猛吠,「那反賊人人得以誅之,本就該殺便殺,你刻意回護,為的是什麼?難道你也要謀反嗎?!」
雁宇瑎一雙鷹眸簡直要噴出火來,再也不管面前是刀山油鍋,長劍一揮,竟是要硬闖!
為了要到心上人身邊,就算得殺出一條血路,也在所不惜了!
劍鋒相交,此地人人拿的都是名劍利器,又是卯足了勁,幾乎都擊出了火花。
當然,雁宇瑎身上也很快開始見紅,先是手臂,然後是腰側、腿……一道又一道的劍傷,在被劃破的衣物裂口下,鮮紅的血冒了出來。
雁宇瑎奮力揮著劍,刺眼閃光繼續飛舞,咬著牙,他雖然踉蹌著,但完全沒感覺到疼痛似的,絲毫沒有減弱攻勢。
眼看著他身上的傷越來越多……攻勢漸漸落居下風……
「你們……統統……住手!」
眾人當然沒那麼听話,喊住手就住手,何況,那呼聲還那麼虛弱無力。不過,當他們乘隙往後瞄了一眼之後,紛紛的,真的都停手了。
因為,本來該是奄奄一息的傅寶玥,此刻正用一把薄刃,抵著大皇子的咽喉。
體型、體力都比傅寶玥要強上十倍百倍的大皇子,動也不敢動,僵坐在牢里地上,虎眼瞪得大大的,好象不敢置信。
眾人都靜了,也都僵住,他們也不敢置信。
這轉變……也發生得太突然、太驚人了。
「放……放過六爺,要不然,要不然……」傅寶玥持著薄刃的手雖然在發抖,但那閃著冷冷銀光的刀刃,還是精準貼在大皇子的頸項。
只要她手腕一翻一送,當朝太子大概就要換人做了。
「大、大膽!」除了叫囂和壞事之外,沒有實質用處的雁宇瑔好不容易回神,他怒吼,「妳知道妳的所作所為,已經足夠被斬立決了嗎?竟敢對大皇子無禮?!速速放開,否則,讓妳死無葬身之地!」
暗寶玥慘白憔悴的粉臉,浮現一絲帶點嘲諷的冷笑,渾身散發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她深吸一口氣,一股莫名的、急于捍衛情人的力量,突然灌注進她虛弱的身體。
「我是……亂賊之女,照你們說,還正要策動謀反,早已注定……死無葬身之地。」她的明眸掃視全室,被她凌厲目光掃過的人,不知為何,背脊都開始發涼。「我父親都敢,我為什麼不敢?橫豎……都要死,我也可以找人……同赴黃泉!」
「听她的。」大皇子雖力持鎮定,但臉色已經相當難看,寒冷的地牢里,他的額上卻開始冒出豆大的汗珠。「你們沒看到刀就架在我脖子上?快听她的!什麼都答應她!」
就這樣,滿室的大男人屏息凝神,提心吊膽地,等著蒼白虛弱的姑娘下令。
***獨家制作***bbs.***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侍衛們退得干干淨淨,地牢里,只剩三名皇子,以及一位臉色白得像鬼,憔悴不堪的姑娘。
三位皇子面色凝重,相對席地而坐,手上武器都依照傅寶玥的指示,被遠遠丟在門外。
而傅寶玥,簡直像是隨時要暈過去似的,背靠在牆上,強撐著。
「這是沒有用的,我們的人都在外面,你只要一出去,就會被抓住。」雁宇瑔苦口婆心的對雁宇瑎說著,「六哥,皇位一定會傳給大哥,你為什麼要執迷不悟呢?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瞞著人繼續一意孤行嗎?」
雁宇瑎充耳不聞。完全不屑反應,一雙發紅的鷹眼,只炯炯盯著傅寶玥,注意著她的狀況。
「挑撥離間……的小人。」
氣若游絲的指控,卻讓雁宇瑔像被針扎到一樣,怒跳起來。
「妳這妖女!反賊!來陰的小人!」他破口大罵。「看我不整治妳!明明死到臨頭了,還敢耍狠?!」
「夠了。」大皇子冷肅開口,制止了七弟的叫囂。
他轉向雁宇瑎。「老六,今天我們兄弟不妨開誠布公,好好說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在籌畫什麼,又有什麼打算?大哥相信以你的聰明才智,絕不會笨到想要奪位、掀起朝野動蕩,對不對?除此之外,其它無論是什麼,都可以拿出來談。」
這話說得看似溫和,骨子里卻非常厲害,先是拿話堵住雁宇瑎,要逼他親口說出「絕無奪位之意」這句話;另外,還暗以皇位傳人自居,分清楚了尊卑,讓雁宇瑎無法與他平起平坐。
雁宇瑎只是冷冷一笑。
「我自始至今,都沒有對皇位有任何想法。你們要我的一句話,這就是了!若是不信,大可到父皇面前,大家白紙黑字畫押,絕不反悔!」
大皇子剛硬的臉龐,表情深沉莫測。而毛躁的雁宇瑔則沉不住氣,皺眉搖頭,強烈反對。
「不成不成,這事鬧到父皇面前,可就糟了!案皇已經被皇叔傷過心,這次要听聞我們兄弟鬧成這樣……說不定氣壞了身子,那罪過就大了!」
「你也知道自己罪過大?」雁宇瑎這才正眼看向七弟,話聲如風,眼神凌厲,像是兩把銳利的刀,直刺向雁宇瑔。「我應該在南下的路上,去處理歉收、修運河、平匪亂的事,而不是像這樣半路被綠海追回來,在這里看你們欺負我的人、安莫須有的罪名!讓開!我沒空跟你們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