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欣然挑挑眉,故意問︰「寫得好不好?」
「我本來打算住一個禮拜,結果三天就跑回來了,你說她寫得好不好?」
欣然玩著睡衣的袖子,忍不住笑說︰「那就恭喜你了。」
「我也不知道,也許就是她了吧!」家樹聳聳肩,忽地,他看見書桌上攤開的筆記本,好奇地念道︰「鳥,是天上的魚,快樂地在白雲中間游來游去……這詩……你寫的啊?」
欣然把一疊書放進皮箱里,才答道︰「雖然放假,刊物的童詩專欄可不能停。」
家樹原本微微笑著欣賞,忽然間臉色一變,專注地抓起筆記本盯著看。
欣然見家樹未作聲,抬頭一看,很不好意思地伸手搶下筆記本說︰「寫得不好,不要看啦!」
家樹仍舊怔怔地看著,不過視線已轉移到起身去逗小魚的欣然,他的神情含有復雜及疑惑。
「家樹跟明娟才剛開始談戀愛,你現在就準備客人名單,會不會太早啊?」謝亦洋邊看著八點檔連續劇,邊對老婆的舉動表示不以為然。
「你懂什麼?家樹那有多少時閑談什麼戀愛!還有人家欣然早上神神秘秘地跟我掛保證,家樹一定會愛上明娟。」
廚房口的家樹正端著泡好的咖啡要走向客廳,一听母親這番話,連忙停住。
「都要感謝欣然,才讓家樹和明娟這麼順利。」
謝媽媽放下筆,納悶地說︰「說也奇怪,欣然實在比我們還了解家樹,要不是她已經訂婚,也快結婚了,我還真想求她當我們家的媳婦呢!」
「唉!只怪我們家樹沒這福份!其實呀──」
「不過話說回來,明娟也不錯,長得美,脾氣又好……」
家樹靠在牆上,若有所思。
芳枝繼續陶醉地說︰「訂婚和結婚都不能免,我們只有家樹一個兒子,要做當然要做全套來過過癮!還有酒席、喜帖、請證婚人,老仔,這個交給你,要請一個大角,立法委員什麼的,最好是總統,我們才有面子,知嗎?」「知啦!面子問題!」謝亦洋搖頭苦笑著。
「唉呀!還有最重要的,要先拍結婚照,才來得及印在喜帖上!」芳枝得意地拍手接續說道︰「趁這個機會,我自已也要拍幾張結婚照!」
謝亦洋一怔,隨即失笑︰「你?你拍結婚照?我有沒有听錯。多大年紀了還作怪,笑破別人肚皮!」
「怎樣?不行啊?!嫌我老!我嫁給你時才二十歲,多麼嬌滴滴、水當當,結果咧?婚禮隨隨便便!我也是遠近馳名的水姑娘仔,去嫁給你這個窮教書的,真無彩啊!我不管,我也要穿漂亮的白紗,捧著好多鮮花,叫他們幫我拍得霧蒙蒙的,哇!一定給它很美啦!」
「好好好!你愛穿什麼就穿什麼,愛拍幾張就拍幾張,可以了吧?」
「我一個人怎麼拍?你也要穿西裝,打一個啾啾跟我一起拍!」
「哎喲!我的老天!」謝亦洋痛苦得幾乎想仰天長嘯。
家樹一直在思考著,最後決定要展開行動。他知道欣然還沒回來,便偷偷潛進她房里,翻了翻桌上的筆記本,找出三張傳真信對一下。
前二張筆跡相同,第三張赫然是欣然的筆跡,而且有另一個筆跡清楚地寫著︰「PS︰這封信是我用左手寫的,厲害吧?明娟」左手寫的?家樹神情轉為生氣。接著在桌上又翻了翻,找到欣然丟棄一旁畫了個大叉叉、縐縐的紙,攤開一看,更令他惱怒。
……誠然很痛苦,但痛苦也不是沒有好處……
正在有點痛苦的明娟家樹冷笑心想,這一定是他提早回來所以沒派上用場的信。他看著魚缸沉思起來,回憶慢慢涌現……
第一次看到明娟,俗艷。再一次見到她,白衣飄飄,很有氣質。
然後鋼琴曲調「往日情懷」……明娟問︰「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你喜不喜歡?」
「欣然謝謝你!」「你們是不是也在說密語啊?」「這可不能告訴你了!」……
前思後想,家樹強忍住怒氣看著玻璃罐里的小魚。冷靜下來後,他忽然有了主意,拿起三張傳真信自言自語︰「好!把我耍得團團轉,要玩大家一起玩,別怪我!」
午後一點,明娟在店里等家樹等得心焦,一名中年女顧客卻又不斷來回翻著衣服,把她搞得很心煩地大罵︰「你到底想不想買?不買就別弄髒我的衣對明娟的不悅,女顧客反擊道︰「才翻幾下,你凶什麼凶啊!」
家樹在櫥窗外看著明娟和客人大吵,證實了自己的疑點,便微笑點點頭。
里頭的明娟仍不客氣地說不停︰「歐巴桑,請你仔細看看這些名牌的標價!」
「你這是做生意的態度嗎?」
「老娘高興!你怎樣?我現在就要──」明娟正很率直要潑辣起來,突地望見家樹出現在門口,十分尷尬,連忙改變態度,對女客展露親切的微笑說︰「我是說我要請你坐下,慢慢听我講法國現在最流行的服飾。」
女顧客覺得這老板怪異透頂,忙不迭地扭頭就走。
明娟連忙彎腰相送︰「謝謝光臨,有空再來!」
家樹得意地走至明娟前。明娟發起嬌嗔︰「搞什麼啊!我都快餓死了!」
「堵車嘛!」家樹意有所指地答說︰「台北提供了很多方便,為了享受這些方便,我們得忍受很多不方便。」
「什麼方便不方便的,說什麼呀!」「這話不是你說的嗎?」家樹故作訝異狀地說道︰「你忘啦?」
「我什麼時候說過?又忘記了什麼?我看是不是你忘了今天是我生日啊?」家樹假裝想起,又一副滿不在意的語氣說︰「對喔!今天你生日!我真的忘了!」
明娟先是驚訝,後耐不住盛怒,高聲斥責道︰「你忘了我生日?發什麼神經啊?明明約好了,卻讓我等了整整兩個鐘頭,現在竟然還說這種話?」
「西游記里,孫悟空為了躲避二郎神,一打滾變成了座小廟,尾巴沒處藏,只好變成一支旗桿,卻仍舊被二郎神視破,逮個正著……」他笑笑說著,輕拍明娟面頰,又補了一句︰「小心點,人發脾氣時,尾巴最容易露出來!」說完哈哈笑地轉身。
明娟頓時發愣,呆了半晌才沖去撥電話。惱怒中帶著哭調喊道︰「……家琪!」
「你神經病啊!這樣子對人家,你什麼意思?」家琪怒氣沖沖地開門進來,抓開客廳里家樹手中的報紙。
家樹若無其事地拿起報紙再看。父母聞聲而出問道︰「怎麼啦?」
家琪指著哥哥,氣得差點說不出話。
「他……他跟明娟約好要去吃飯過生日,結果遲到兩個鐘頭不講,去了以後,滿口胡說八道兩句就走人了,讓明娟莫名其妙地杵在那邊,打電話跟我哭訴了半天!」
「家樹,你跟明娟吵架啦?男人嘛!應該讓一讓女生。學學老爸我,已經是天下第一忍者了!」
家琪打斷父親說道︰「爸,人家在講正經的事,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芳枝瞪了老伴一眼,謹慎地問道︰「家樹,到底怎麼回事,你慢慢講。」
家樹好整以瑕地疊好報紙,才緩緩說道︰「家琪說的沒錯,只不過我今天是故意試她的。她看起來太完美了,打扮也是我喜歡的,說話、思想都表現得與眾不同,好象是為我訂作的女朋友一樣,我反而沒辦法相信了!」
家琪氣得罵道︰「你神經病呀!」
「我只是想試試她,結果一試就試出來了。她脾氣暴躁得很,稍不順意就大小聲地叫罵!我很愛安靜,像她這種脾氣,將來怎麼一起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