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來的時候,我想著要跟你說一句話。」顧紫衣引他在亭中坐定,裘鶴望向她說︰「不過現在看來是不必說了。」
「吊我胃口?」她斜睨他,「說吧!」
「我本想問你,願意不願意跟我一起去草原?」
「啊?,她愕然,為他的直截了當。
「哎呀呀……」裘鶴自嘲地笑,「此我想像的反應更糟糕。起碼你也應該露出一點為難,然後再回答我嘛。」
「因為意想不到。如果你再來一次,我可以試著重演。」
彼紫衣也笑,她發覺與裘鶴交談相當舒服——雖然談著男女之情的話題,心里卻不涉男女之情。
「我們草原上的人向來如此直串,是你們大燕人太過忸怩。」
「那是你們不懂得含蓄之美。」顧紫衣嗤之以鼻地捍衛國人尊嚴。
「草原上的女人也是一樣,」裘鶴不理會地繼續,「喜歡哪個男人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但,如果還沒有想清楚……」
裘鶴微微一笑,「至少你已經想清楚了你不喜歡的;不是嗎?」
彼紫衣抱歉地,「你是一個相當好的人。」
「罷了罷了。」裘鶴亂揮著手,「最能讓一個男人挫敗的就是听見女人對他說︰「你是一個好人。」我倒寧願听你說︰「你是一個壞蛋。」
彼紫衣忍不住大笑。
「我的運氣不好。」襲鶴望著那張明媚的笑靨,仍是叫他失神的,「在草原上,我也曾遇到過一個大燕來的女子。
她或許不夠美,但,你們似乎很像,就連心里已經有了別人這一點,都一模一樣。」
「哦?那是什麼人?」女人的八卦天性開始發揮。
我不知道……」裘鶴帶著些許茫然地搖頭,「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忘記了一切,忘記了到草原上去干什麼,也忘記了她要追尋的是什麼人;只是她一直記得她要找一個人,而且……那個人不是我。」
他蕭瑟地笑笑,「有一天,她突然離開了我。于是,我也離開了草原。我想到她的國度來看看,另外……」他望著她,「我也想見見我們可賀教從不離口的,甘泉般的妹妹。」
「見到了,感想如何?」顧紫衣笑得頑皮。
「名不虛傳。」裘鶴嚴肅地回答。
「哪方面?」
「這……」裘鶴手指著秋風掃落葉一般出現的第三個空碟子。
「呵呵,呵呵。」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裘鶴站起來,「我該走了。」
「我送你出去。」顧紫衣也站起來,雖然他能夠進得來,可以證明他的實力,但她不想他冒不必要的風險。
裘鶴卻失笑了,「尊貴的大燕太後,難道你認為我是偷溜進來的?大白天闖進這戒備森嚴的大燕皇朝禁苑?我是草原上的鷹,可不是一頭莽牛。」
「這……」
「我是受人之邀,光明正大地進來的。」
「是……」是老爹安排的?不,鎮南大將軍也沒有這樣的權力,要辦到這一點,只有一個人可能……
「正因為是他的邀請,我只好放棄半夜來擄定你的念頭——我們草原上的人,不能對光明磊落的人暗下殺手。」
真的是他……
「告辭了,」裘鶴向著某個方向望了一眼,忽然露出一絲狡黠的笑,趁顧紫衣還未回過神,迅速地湊近她的耳畔,低聲道︰「七小姐紫衣」
呀?。
微微地一驚,終于將神思拉回,明眸轉處,人影已遠去,只見寬大的袍袖左右擺動,正如那翱翔天際的鷹。
「啊——」顧紫衣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舒展了子。
陽光正絢麗。
「太太太……」翠兒的眼珠凸在眼眶外,舌頭轉了十八圈,仍然沒能吐出下一個字,也沒機會再吐出來——從樹下蹦下來的太後,順手用一只梨封上了她的嘴。
「別跟別人說,你是我信任的好翠兒。」
敖在耳畔的輕語,勾起翠兒嘴角一個傻笑,也勾起眼里一點晶亮。
同樣的情形,也落在角落樹叢後的兩個男人眼里,同時露出了微笑,只是其中的一個臉上還有些殘留的發黑痕跡。
「咳!」裘鶴輕咳提醒大燕皇帝,身邊還有「遠方來的客人」在。
慕容幸的眼光現場了解什麼叫「瞬息萬變」,才剛轉過來,便一掃溫柔,立改凶惡,看來是被眼前人惹毛得不輕。
好吧,他承認他自私、他口是心非,什麼只要她開心就好,不!他沒辦法容忍她的笑靨為了別的男人展開,雖說是他自作自受,引狼人室。
「你采擷到了天下最明亮的珍珠。」裘鶴微笑。「真希望那是我的呀!」
慕容幸用針鋒相對的微笑回應︰「很遺憾,但你的願望恐怕永遠不能實現。」
裘鶴了然地看著他眉宇問尚未褪盡的焦慮,他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從容呢!
「我也該跟你告別了。」裘鶴望一望天際的浮雲,「尊貴的大蒸天子,感謝你和你的臣民殷勤地款待,可惜這里畢竟不是我的家鄉,我們後會有期吧。」
「真的不再多留一陣了?尊貴的雅里可汗!」
突厥語清晰報出的名字,頓住了離去的身形。裘鶴慢慢地轉回身︰「你在叫我?」
「賀六茹,下次也許你應該給自己起一個難猜一點的名字。」
裘鶴眼波流轉︰「受教。但,你是何時知道的?」
「如果朕連東突厭大可汗烏藍的親弟弟,雅里部可汗離開了草原,來到大燕作客一年多都毫不知情的話,朕這個大燕天子,豈不是太失職了?」
裘鶴怔了一會,哈哈大笑︰「大燕天子,你比我想像的還要難纏,幸好我們暫時不會為敵。」
慕容幸慢吞吞地重復︰「暫時?」
「誰也不能保證永久的和平,無論是我們的大可汗、可賀教,還是你或我,都不能保證。也許未來終有一天,我們將兵戎相見。」
「我們是朋友。」
「朋友?不錯!」裘鶴爽朗地笑,「我願意我們永遠是朋友——這是真心話。」
慕容幸微笑,「至少我們可以試試看。」
「好啊。」
兩個男人的手掌,在空中重重地相擊,各自退後了一步——仍是不相上下。
「作為朋友,我給你一個忠告。」裘鶴稍斂笑容,「你雖然采擷了最明亮的珍珠,可是你們面前還有很大的難關。」.
話題一轉到太後身上,大燕皇帝的口氣里就帶上了火藥味︰「這是我們大燕皇族的家事,不勞你掛心。」
「哎?」裘鶴一怔,隨即笑道︰「不是說這個,我根本沒有往那里想——在我們草原上,這根本不算一回事,只有你們大燕人會定下這種自找麻煩的規櫃。我想告訴你,有人要與你為敵,也許你已經覺察到了吧?」
「哦?」慕容幸不置可否。
「不久之前,有人聯絡了我的部族,要以擁立我為大可汗為條件,得到我雅里部的出兵支援。」
「哦?」這一聲相當鄭重。
「這也是我必須盡快回去的原因之一。當然,這一次你可以放心,我不會答應這個條件。但別人是否也這樣想,那就不得而知了。畢竟,你繁華富饒的上地和城池,熠熠生輝的宮殿和寶座,永遠都有著莫大的誘惑力。」
「多謝提醒。」默然片刻,慕容幸平靜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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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重逢的情形應該是怎樣的?
慕容幸望著顧紫衣一臉燦爛如花的笑容,只覺後頸一陣陣發涼」他們兩人也有四個月不曾這樣面對面,一日三秋,馬馬虎虎也好算三百來年了。就算沒有飛奔相擁的熱切,缺乏淚眼相執的感動,將就平淡,也至少該有一段無語的凝視,好傾盡相思吧?為什麼現下的情形,看起來如此詭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