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
回想起來,老爹那會兒的神情,確實像一只老狐狸。其實他打什麼主意,顧紫衣也不是不知道,最小的兩個女兒都不肯嫁人,老爹也頭疼得很,所以——塞出去一個是一個嘍!
可是跟前這狀況,估計老爹也是做夢都沒想到的。
皇上怎麼認得出來?顧紫衣狐疑不巳。不要說自己的臉本來就跟雪衣一模一樣,就是現在的神情,也學得八九分了吧?除非——
皇上跟雪衣很熟悉,熟悉得一眼就能認出來。
會是這樣嗎?顧紫衣的嘴角不懷好意地挑了起來。
「朕怎麼不知道,雪衣有個孿生姐姐?」
反正也蒙不過去了,顧紫衣索性不裝了。
「我們顧家有八個姐妹,而我和雪衣是雙生州妹,連爹爹都會叫錯,想不到皇上你一眼就認得出來。」
皇上愁眉苦臉地用手托著下巴,唉聲嘆氣,「怎麼會這樣呢?朕還以為,這回她總算就範了呢。」
「這也容易,換回來就是了,反正我們倆一模一樣,沒人會知道的。」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皇上跳起來了,「她要是肯乖乖進宮,朕就不會費那麼多工夫了,哼!」
說完,皇上便拂袖而去。
那時候她還沒料到,這是她這輩子唯一、也是最後一次見到皇上。
紫衣看見皇上走了出主,第一反應便是俐落地從床上蹦下來,一手抓起桌上的兩盤點心,另一手從旁邊的書架上抽下早就瞄好的書,然後又蹦回床上。幸福美滿的新婚之夜開始啦——
真的只有一夜而已,第二天早起,宮里亂成了一團,皇上不見了。
要說皇上以前蹺班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新婚就出走,太不尋常了。不過幸好,皇上還留下字條,說︰「朕出宮與皇後全無關系,爾等應敬重皇後,當如敬重朕。」總算,才沒有人疑心皇上是遭了顧雪衣的「咒」。
兩個月後,皇上的死訊傳回了宮中。
呃,準確說來,是皇上的貼身小太監帶著皇上親筆寫的死亡證明和玉璽,回到了宮中。
那是一封給太子的信,信上寫著︰「皇兒如晤︰不必懷疑,朕已死,絕對不會再活過來了。皇兒已經長大成人,朕沒有任何不放心,故皇兒放心登位繼承大業。日後,務必孝順皇太後。」
漂漂亮亮的一手仿褚遂良的正楷,下面還端端正正蓋著王璽。
說真的,皇上的「遺詔」最後居然還提起自己,總算是顯得很有良心。當然,顧紫衣絕對有理由相信,皇上寫「遺詔」的時候,身邊有個讓他不想有良心也不行的人在。
雖說十八歲的皇太後听起來是挺別扭的,但她心里可是半點的別扭也沒有,她是先皇遺命皇帝要「孝順」的太後,從此她就是這後宮的老大,想怎麼吃就怎麼吃,想怎麼睡就怎麼睡,還有御書房的十萬卷書,完美,真的完美啊!
不過,話說回來,雖說她顧紫衣現在是過著夢寐以求的生活,可是對于大燕胡子民而言,少了先皇這樣的一個明君,也算是一樁不幸之事吧。
不過,更大的不幸還在後面呢!
彼紫衣的視線從手上的書卷微微向前移動了凡寸,穿過雕花的窗台,她望見一條細長的身影沿著慈寧宮的小徑,踩著暮春的陽光和一地的落花,朝這邊緩緩靠近。
來了,那個更大的「不幸」來了。
第二章
「呀,皇上——」
彼紫衣想要捂上耳朵卻為時已晚,翠兒那像裹了十八層蜜糖的聲音就這麼鑽進她的耳里,膩得她直發麻。
雖然說在這皇宮下生活是滿寂寞的,而宮里唯一的男人就是皇上,偶爾能見其他的男人,基本也只剩下嚴肅的老頭子。因此這個叫皇上的男人,不管長得正不正,總是能讓宮中的女子為之傾倒。每每只要皇上要來慈寧宮向皇太後請安,宮中的侍女就像聞到魚干香的貓般紛紛鑽出來,這時顧紫衣才知道慈寧宮中,原來有這麼多平時不知道是在哪里做事的宮女。這些宮女就會像是八百年沒見到男人一般,開始抹起胭脂起來。
「快幫我看看,這珠鏈戴得正不正?」
「嗚嗚,早知道皇上會來,我就穿那件大紅色的裙子了……」
「啊呀,你別穿這麼高的木屐,會擋到我的啦!」
彼紫衣很沒風度撇了撇嘴,好整以暇地端起茶來,根據經驗,這碗茶喝完以前,他是走不進正堂的。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很久沒來慈寧宮了唷。」
「這不是來了嗎?」
「皇上,奴婢給皇上準備好了蒸餃。」
「好,待會兒朕一定品嘗。」
「皇上……」,
奇怪了,這是慈寧宮嗎?怎麼覺得有點像「院來坊」……不過,據說這是「傳統」,從先皇時代就有的傳統。
到了現今這位皇上,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皇上一貫的和顏悅色,無疑是助長這種趨勢的主要原因之一。
雖然在宮女們嘴里,這是皇上的莫大優點,不過要在顧紫衣看來,只能說是——他、很、閑!
雖然先皇莫名其妙地「駕崩」多多少少造成了一點猜疑和騷動,然而現今的皇上在做太子的時候就深得人望,登基之後,依舊重用先皇老臣,也沒有出現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狀況。先皇留下的江山本來就一片太平,半年過去,民心安定,太平依舊。既然四海升平,皇上閑著就閑著,也沒人看不顧眼,只要他別老閑到慈寧宮來。
想她顧紫衣這半年的太後生涯,基本就跟預想中一樣完美無缺,如果沒有那個叫慕容幸,也就是當今皇上的話,那就真的毫無瑕疵了。試想整個宮城之中,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一次一次頻繁地在慈寧宮中制造騷動,打擾太後的雅興?在顧紫衣看來,那個借著晨昏請安名義的家伙,根本就是存心來攪亂她的神仙生活。
彼紫衣閉了閉眼楮。
彼紫衣第一次見到當今皇上,是在進宮的一個月之後。
因為先皇出走,宰相作主,從邊關請回了太子。
是的,沒錯,那時候太子鎮守邊關。
按理說,太子怎麼能去邊關呢?太子可是國本。國本是什麼?即是候補皇帝,也就是說,他唯一的天職就是等著做皇帝,所以他應該、必須待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老老實實地等著。更何況,這位太子還是唯一的國本。
先皇做事雖然有點月兌線,這道理好歹還是懂的,所以太子提出要去邊關的時候,先皇堅決反對。
于是,太子玩了一個離家出走的把戲。只可惜,他又怎麼玩得過已經跟朝臣們玩了二十年的父皇呢?
據在場的宮女說,當時先皇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容,用慈父的語氣勸告剛出城就抓回來的兒子︰「你要是再偷跑,我就打斷你的腿!」
「好,你把這個簽了,我就絕不再偷跑!」
那是命太子領軍鎮守邊關的詔書。
「別做夢了!」
「理由?」
「你老爹我是皇上,這是聖旨!」
「老爹,你不能老用強權壓迫我!我要跟你單挑!」
「單挑就單挑,你老爹我還會怕你?!」
打從太子八歲開始習武,父子倆對陣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小時候太子當然不是對手,不過最近兩三年,也勉強可以打個平手。可是姜還是老的辣,太子輸多贏少,還是讓人擔心啊!
案子倆互相交換了殺氣騰騰的眼神。太子飛快地抬起胳膊,先出手為強,一式纏龍手,襲向父皇的頸項。
「啊呀,父皇——」胳膊像面條一樣纏住了皇上的脖子,笑容燦爛地貼近了父親的眼前,「這樣下去,你的寶貝兒子就要悶死了喲,沒見我已經苦悶得瘦了一大圈了嗎?你不心疼啊?你兒子我要是問死了,還有誰能侍奉得你老人家這樣高興呢?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