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得那麼近做什麼?
「安康。」她喚。
「……」
「安康。」
「……」
「再不應,看我怎麼對付你。」
「……嗯。」
「安康、安康,永保安康,我給你取這名字多好!听了也不多應幾聲。」她咕噥著,似乎感嘆這家伙的不識貨。「醒了?醒了就起來吃藥了。」
「……」他想坐起身,但她壓在他身上。
「干麼?舍不得起來?」她趴在他身上,完全沒離開的打算。
「……走開。」
「什麼?大聲點?」
「走、開。」
終于听見他的聲音,鄔一旻笑了,如他所願離開。
他坐起身,拿起一旁準備好的糧食棒,靜靜吃了起來。
鄔一旻坐到一旁椅子上,嘴上啃著一樣的糧食棒,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第1章(2)
吃完早餐,服了藥,進浴室梳洗完畢後,又回到了原本睡覺的地方坐下。沉默的家伙仿佛沒感受到那道從沒離開自己的打量目光,拿起堆在地板旁半山高的書,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辨矩,規律,安靜,這家伙的生活習慣簡直比模範生還模範。
「書看得怎樣?」
「……懂。」
「怎麼個懂法?」這家伙的話能不能再簡短一點?
「了解。」
「我掐死你好不好?」
「……」
嗯,看樣子他真的有在听。
「抬個頭嘛。」
安康只好不情不願地抬頭,望向那個坐沒坐相的女人——也是他名義上的主人。
「好乖。」她笑了。
任務完成,他又垂下頭,繼續看書。
她終于忍不住翻白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撿回來的這家伙,絕對是最有個性的……寵物?跟班?嗯……好像都不太對。
這家伙態度冷淡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轉眼間,問題就被丟到腦後。鄔一旻像攤爛泥地癱軟在椅子上,繼續觀察目標。
經過一陣子的觀察兼調養,她才知道當初自己撿回來的這玩意兒不是不能說話,而是喉嚨傷了,發不出聲音。還好他識字,也會寫字,經過紙上溝通,花錢再花時間去調養,總算勉強將這家伙搞得真像個人樣了。
雖然可以說話了,但這家伙是個悶葫蘆,不喜歡做重點以外的溝通,簡單來說就是拒絕聊天,這麼有個性的生物,當然只有人類,偏偏他眼楮依舊血紅,隨著光影變化甚至能呈現貓般的豎瞳,還有可以伸縮的獠牙和指甲……加上他失憶,搞得鄔一旻也無法決定該拿他怎麼辦。
若他還記得自己從何而來,搞不好能把他送回原本的地方去換個萬把塊賞金,偏偏他什麼都不記得。
若他是僵尸,她還能燒了他去換一萬塊,但他明顯是個活人,她的工作從沒有獵活人這項。
可若他是人,她腳一踢,把他踢上大街,任他自生自滅更省事,這麼大一個男人,隨便找個苦力活也能活下去。
但若讓人看到他的眼楮、獠牙和指甲,這家伙恐怕也甭活了,直接讓人當僵尸或妖怪給斃了。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從廢墟搬回來可不是要看著他灰飛煙滅,死在她手上自己還能拿去鑒定換錢,死在別人手上這種事她絕對不允許發生。
「虧我買了那麼多藥和喉糖給你,你終于可以說話了,也不多說點話來听听,我真虧!」
安康只好又抬頭覷了她一眼。「便宜貨。」
「什麼?」她揚眉。
「藥是便宜貨。」他道,說完繼續看書。
「哇靠!」鄔一旻直接跳了起來。「你是哪來的大少爺?那藥一顆八十塊的!哪便宜了?」
「便宜。」
鄔一旻直接殺到他面前,強迫這不知米價的大少爺仰頭和她面對面。「八十塊不便宜了,還有二十八塊一顆的,要不是搞不清楚你身體狀況怕吃死你,我才舍不得花這筆!」
安康蹙眉。「二十八塊……假藥。」
鄔一旻差點噴血。
「你——」她差點想動手掐死他。「你家該不會是開藥局的吧?」
安康眼神閃過困惑,一會兒後搖頭。「不知道。」
「嘖。」鄔一旻也拿他這情況沒轍。
雖是失憶,但生活常識他全沒少,本來不記得的東西,看過後有些還會想起來,甚至舉一反三,因此她只好去圖書館借了一堆書回來給他看,幫助他回憶記憶。
快一個月了,記憶這東西還是難以掌控,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家伙的知識倒很豐富,搞不好他還真是個大少爺,或是哪間學校出來的高材生,就不曉得他是怎麼變成這副德行的了。
鄔一旻回到床上,慵懶地倒掛在床邊,啃著未啃完的糧食棒,腦中繼續思考。
雖然還搞不清這家伙是怎麼回事,但近半個月來的觀察,加上安康本人的口供比對,可以斷定他是人,只是不曉得為什麼身上出現僵尸的特征。
他有脾氣,還很有個性。在失憶的情況下,他甚至還能思考,知道自己本質上和真正的僵尸不同,他記得他會朝她靠近,除了想搶她身上的食物,還有部分原因便是在賭博。
普通人類太弱小,看到他不是立即被嚇跑便是攻擊。他知道可以去接近某些特殊的獵人,或許會就此掛掉,但也有機會得救。可見他是有腦子的,也賭了幾次,曾經遠遠被轟了幾槍跑掉,這次則是賭贏了。
雖然過程讓他覺得羞恥,但他至少不必再留在廢墟里和僵尸搶食物。
鄔一旻看著靜靜看書的安康,他完全像個乖寶寶,作息和普通人沒兩樣,平時不是看書就是看電視,完全待在房間內,看得出他很滿意現在的情況。她在床邊以及門窗等出入口設有阻擋,近一個月來,符上完全沒有他試圖沖撞的痕跡,規矩得很,想想也是,如果換作是她,與其茫然的待在廢墟,現在的生活完全是天堂。
這家伙也算苦盡笆來。
「安康,我快沒錢了。」
「……去工作。」
「獵僵尸真是個體力活,不小心受傷就算了,要是更不小心,撿只小動物回來,家里又得多添一雙碗筷,你說咱們家米缸中的米還夠嗎?」
「……」安康嘴角微微抽搐。這不是拐著彎明著指他嗎。
他頓了會兒,鎮定地將書翻過去下一頁。
「我不是小動物,你這里也沒有米缸。」這女人明明功力不錯,看起來卻是一窮二白,這臨時租屋處除了基本家具外空得可以,他們倆的三餐基本上也只比難民好上一些。
糧食棒、糧食棒、清水、糧食棒……
足夠人體營養,卻難以入口,硬到可以拿來當槌子,便宜卻少有人買,最經濟實惠的糧食棒就是他們的每日正餐。
他不挑食,只是對這情況不解。他不覺得這女人可以像他一樣,啃糧食棒也能啃得津津有味。
「你在廢墟時都吃啥?」努力咀嚼口中干糧的鄔一旻又問。
「什麼都吃。」
「樹皮?」
「吃。」
「蟲子?」
「吃。」
「僵尸?」
「吃。」
鄔一旻沉默一會兒。「人肉?」
「……搶著吃。」他淡淡的道。
在那地方,他出不去,跑到人多的地方找食物肯定會被包圍獵殺,僵尸不挑食,餓了同類照吃,更別說他本質不是僵尸,新鮮血肉比那些干柴、爛肉香多了,他在那可是個搶手貨。
獵人想殺他,僵尸想吃他,他只能逃跑、反擊,要不就是搶食。
鄔一旻再度沉默。
她可以想象安康的情況。
他很老實,卻不多作解釋。他可以告訴她他從不主動獵殺人類,只是去搶別的僵尸殺死的,可是他也不多說,仿佛在告訴她,信不信任我由你自己作主。
他可能獵殺過人類,可能沒有,當然她不覺得他在那種情況還會去幫助人類月兌困,他自己能活下來都很勉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