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嫉妒嗎?這個心思深沉的季清澄,原來也會嫉妒啊!
而且,二姊近來也常黏著季清澄,有時密切得連他都插不進去,偏偏又不想閃到一邊去涼快,只好忍耐著尷尬氣氛,硬待在這兩人的身邊。
屏風後悄然無聲,當姚彩衫快要耐不住氣時,回答聲響了起來——
「這不正好,你和姚衣衣不很盼望我鐘情于二姑娘?」
理所當然的生硬回答,隱隱有著難以理解的氣憤。
姚彩衫嗅得出季清澄的不痛快,卻不明白自己是什麼地方又惹到她了。
「清澄,你是不是還很怕我,很討厭我呀?」
唉,他總是會想起自己失去理智的荒唐事,那時季清澄閉著雙眼,視死如歸的模樣。
天曉得,他怎麼可能會揍他!而且,季清澄是不是還在怕他失控呢?
這些疑惑壓得難受,像滾雪球,他今兒個非得好好問清楚不成。
屏風後,一聲幽長嘆息傳來。
「我不討厭你,或許,就是這樣才麻煩。」
姚彩衫聞言,心情好了起來,但不可避免好奇季清澄聲音中的無奈從何而來。
「彩衫,若我娶二姑娘,你會高興嗎?」
為什麼不?!
「那樣咱們就是姻親了!」姚彩衫笑著回答。
他沒看見,在屏風後,浸在浴桶里的季清澄,笑了。
笑得像是將要消失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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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好幾天過去。
埃無雙至,禍不單行,出乎任何人的想像,還以為掉入冰田已經夠糟,但姚衣衣的多災多難才剛開始,一天之後,出于對水寒的內疚,為了彌補她掉入冰田時毀掉的冰,她忘了不能頂著大太陽去除雪,結果引發了雪盲。
被送到暗房去養病的姚衣衣相當硬氣不要人陪,因為姚家姊弟習慣了無功不受祿,于是每一夜,季清澄總陪著姚彩衫、華自芳去為水家人送夜消茶水。
當初在華家也是如此,但進了水家後,一如這些日子的趕路,姚彩衫總和季清澄同房。
雖然不是同床共寢,但季清澄真的快要受不了這麼沒日沒夜,和姚彩衫混在一起,處在相同的空間里,呼吸著相同的空氣。
看著他的笑臉,她總有一種快要透不過氣來的胸悶,她受不了他強大的存在感。
下午時分,趁著姚彩衫去看姚衣衣,她提著茶具,來到一間廂房,敲了敲門後,直接推門而入。
映入眼簾,是一雙先是期待而後黯淡,但接著卻露出心安的圓潤眼眸。
季清澄挪開了眼,一邊拂除身上沾到的雪,一邊啟聲。
「很抱歉,我不是華公子。」
坐在案前抱著暖杯的姚爾爾輕聲笑著,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梅花香。
「季公子請別打趣爾爾了。」
想見他,更怕見到他,這種矛盾心情,她懂。
季清澄沒有回答也沒有笑,逕自打開茶具,將小炭爐拿出燒水,在水沸第二次時放入了一勺茶末攪拌,第三次沸騰時再放入一小勺涼水,止沸後從爐上移下,雖然是花但也是藥,知道姚爾爾肯定在喝華自芳調的花露,喝茶會解藥,她便自顫自飲用了起來。
啜飲著茶湯,早就不僅什麼是苦。
「外頭,下雪嗎?」姚爾爾眸光投來,柔柔地問。
季清澄喝了口濃茶,暖了心口後才頷首。
「天雪開工,看來今晚又要到冰田里去送茶水點心了。」
又得和姚彩衫在一塊……還不如就這樣陪著這二姑娘,知道二姑娘心里有人,她不用多擔心。
姚爾爾聞言,起身取了個小碟來。季清澄低頭一看,是清淡精致的百花糕,內心不由得苦笑,毫不客氣地掰了一塊,動作斯文地配著茶吃了起來。
「這糕是你的點心,就這麼給我吃好嗎?」
總是無法相對,無法回應,眾人之間復雜的情意糾雜成團,水寒對姚衣衣的在意,只要有生眼楮的都看得出來,若樂逍遙和楚小南也在,這一環咬一環的情況恐怕會更嚇人。
姚爾爾自然地皺眉,「太多了,我也吃不完。」
季清澄聞言,眸光微勾。
「我指的是他的心意。」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姚爾爾口中的不可能觸動了季清澄的心。
「如同水寒一心向著姚衣衣,華自芳看起來真心不假。」她知道自己不該多嘴,但她忍不住,一如那夜在江上,她看著姚爾爾的無知無覺,便痛得受不了一樣。
現在不是因為痛苦,而是華自芳的溫柔用心,令她也不禁動容。
自個兒是不可能了,但世上有情人間的情意若能相對,若能接受和回報,會是多麼美好,她不否認,她想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只是為求一個安慰……
姚爾爾幽微一笑,「這倒是,要是果真如此,那樁神旨女圭女圭親或許還能造就一對好姻緣。」
「一對?你不算在內嗎?」季清澄沒多遲疑,放軟聲音問。
「我只是說水當家和大姊之間的感覺不壞。」姚爾爾閃躲什麼般的回答著。
季清澄放下茶杯,清冷目光定在姚爾爾蒼白的笑容上。
「只是因為你無法生育嗎?」她將心中的推測不加修飾地拋了出來。
或許是沒有料到會被別人察覺,姚爾爾瞬間瞪大了眼,季清澄勾起一抹若有似無,極易被忽略的淺笑。
不是在嘲笑什麼,只是因為心有所感。
「依令弟愛說話的習慣,和他同住了六個月有余,再拼不出真相,我就是個聾子了。」
這六個月來,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走過大江南北,有什麼事情能瞞得住,況且姚彩衫又不是這二姑娘,一根腸子通到底。
「這理由還不充足嗎?」姚爾爾極為無奈地,總算能夠傾吐地道,間接證實了她的猜測。
季清澄倏地能夠理解姚爾爾為何逃避華自芳。
「這倒是已經足夠,華自芳怎麼說?」
「他說他不在乎。」
「他那麼說嘛……真是的,他要不這麼說,你還不需要為了他點滴計較,但他一那麼說後,無法不在乎的你,就必須為他在乎了,是吧?」
季清澄頓了頓,逸出冷冷聲音。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姚家也是單傳男丁,你打小耳濡目染,知道姚彩衫必須傳宗接代繼承家業,所以華自芳不該要一個會在乎的人去不在乎的,尤其是深知事態嚴重的你。」
這話,她也是說給自己听的,雖說因為這樁神旨女圭女圭親,而眾人常將焦點放在他兩個姊姊身上,但姚彩衫不折不扣是姚家的獨子,他是非得娶妻生子不可。
而自己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回應「娶妻生子」這四個字。
姚爾爾聞言未答,神情淒楚如雨夜的花。
季清澄難得玩弄起了杯子,若有所思地望著安靜但心念百轉的小小人兒。
有一天,無論她再嫉妒,姚彩衫都會擁抱另外一個女人……所以不如不要奢望。
若不可能,就成為他的心月復好友吧!
必系不進不退,無法多接近一步,但也會被姚彩衫珍惜和重視,就算會讓她更加不甘心後退半寸,如同一只吃不飽卻又餓不死的野獸,只有逐步走向貪婪和瘋狂……真好笑,她居然已能平靜地這麼想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被保護的人,可姚衣衣直爽但魯莽,姚彩衫太不拘小節,或許,你才是那個懂得顧全大局的細心人兒。」季清澄掩藏心中所想,淡淡地道。
聞言,姚爾爾苦笑著搖頭。
「我只是不能讓別人再為了我而這麼做罷了。」
許久,一聲嘆息逸出季清澄的唇瓣。
「听姚彩衫說姚衣衣認為我是最適合你的夫婿人選,我上面有兄長,下面有兩個弟弟,也不特別想要孩子,若我和華自芳身分對調,或許事情就不會那麼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