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後。
酒杯里的冰塊互相撞擊,發出 啦 啦的聲音。
啜飲著烈酒,動作從容不迫的老人揚起他那人畜無害的雙眼,看著直接找上門來,報上大名,被他吩咐放行的女人。
「單雙,怎麼來找鄭爺爺啦?妳需要鄭爺爺的協助了嗎?」鄭浩哲慈祥地笑問。
他瞅著正對面,身上染滿鮮血,神色凜然的單雙,心底雖嫌她壞了他的大計,不過倒一點也不在意。
單雙大剌剌地坐下,拿起一旁的礦泉水就灌.然後用拳頭抹去溢出的液體。
「這麼放心地面對我,還真是讓人感到挫折呢!」按住殺人的沖動,她語音極輕。
鄭浩哲笑笑。「沒了槍,妳不過就是只被拔了牙的老虎,雖然太淘氣,壞了些我的事兒,不過,身為長輩,我還是要原諒妳的。」
單雙交叉十指,定定的凝視著他。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鄭浩哲擠眉弄眼。
方才讓心月復手下唐中興當著他的面檢查過她,確定她身上沒有竊听器材,這樣的她,和剛出生的仔獸沒兩樣。
其實她在他的眼里,一直都只是一只隨他高興,任何時候都能折斷她的脖子的小東西。
「什麼事啊?」他隨口問。
單雙完全不隱藏她的疑惑,像是個認真的小學生,踫到一則解不開的習題。
「我弄不懂你為什麼不喜歡台北。」
鄭浩哲托著下巴,給了一個也不需要感到奇怪的表情。
「台北有什麼好?什麼都不好啊!空氣差,水質也糟糕,空間品質更是低落,生活在這個盆地里的人,每一天都在忍受這些惡劣的條件,老年人苟活著,中年人則在這里汲汲營營地過著賺錢是為了付醫藥費的辛苦生活,而年輕人則是糜爛地浪費他們的人生,一點都沒有想過,這個都市不值得他們這麼努力,是一個不費吹灰主力就能毀滅的地方。」
單雙沉思一會兒。「容易毀滅?」
鄭浩哲微笑。
她可問到重點了!
「是啊,就戰略來說,台北一點都不適合當首都啊,打爆兩個水庫就完蛋的首都,怎麼有辦法在戰爭中堅持下去呢!」在他心目中,台北真是一個爛到不能再爛的選擇,真不知道當初的政治家們為什麼如此短視!「持久戰和膠著戰是最能爭取時間的戰術,台北一點用途都沒有,所以我就先讓大家明了這個城市有多不堪一擊啊!」
單雙歪了下頭。
「說實話,我也並不認為台北有任何優點,」她迎向那如獲知音的狡猾雙眸,「可是對于你這種只為私利,卻以這個城市,還有生活在這個城市里的人們有多少令人無法忍受的缺點的自傲嘴臉,我更覺得你骯髒和卑鄙……你要敢大聲說,對,老子我就是要武裝叛變,老子我就是要當皇帝,我還會尊敬你一點點,比一顆電子再多一點點的程度。」
鄭浩哲嘟起嘴。
「我也不需要妳尊敬我,」他無賴的嘴臉瞬間化為惡鬼,手指令人作嘔地蠕動著,「反正妳都任我玩弄在手掌心中哪!」
單雙點點頭,嘆了口大氣。
「是啊,十九年前被你綁架,贖金讓你崛起,十九年後被你設計,當你的替死鬼。」
鄭浩哲呵呵大笑,露出狂妄的狂人氣質。
「是啊,就算水庫沒有被破壞,」他嘲笑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妳還是一個殺人凶手啊!」
單雙嘖了聲。「我一回來就掌握我的行蹤,然後抓住我隨身攜帶警槍,掏槍防御的習慣,在我眼前殺人,推人落樓,使人以為是我下的手,這一點倒是沒啥新意。」
「沒有新意無妨,重點是有效,妳懂不懂?有效最重要啊,就算花招百出,只要失敗了,就會等于一場鬧劇啊!」鄭浩哲搖搖手指,大笑的說,給予這個晚輩最重要的指導。
單雙奉上一個非常甜美的微笑。
「這話倒是。」
她一面喃喃自語,一面自動打開牆上的電視,才一轉到新聞台,令人觸目驚心的現場直播場景就正是這豪華的房間,她開心地轉著台,每一台無一例外。
「方才我們的對話已經放送到全台灣了,這種方法也很老派,不過,非常的有效。」
鄭浩哲微微吃驚,不過隨即又露出無辜的臉龐。
「哎呀,那是我被妳逗出的玩笑話而已。」
單雙幽幽一笑。「基本上,我不是政治家,我無所謂,不過你身為政治家,一個國家的副元首,卻開這種飽含惡意的玩笑,由信任而產生的權力,基本上,也最容易因為一小滴不信任而全面瓦解。」她頓了頓,「我要壞你的大計,才不只要阻止你炸水壩,最重要的是要破壞你的信用喲!」
鄭浩哲凝視電視上隨即轉播出她的話語,馬上一臉泫然欲泣。
「妳誣陷我,妳是怎麼一回事啊?妳沒有證據還誣賴我!」
單雙悠然微笑。「要證據,當然有啊!」
她起身打開了窗戶,樓下是幾十輛警車,其中有一個男人正沐浴在聚光燈之中。
電視的畫面隨即一轉。
「是的,我是鄭先生的機要秘書,我叫唐中興,我現在要將他的罪行公諸于世,為了搜集資金,長期以各種非法的手段,包括詐欺取財,還有綁架、販童……」
看著唯一相信的心月復一一抖出他的罪行,也只有他才有可能在這房間裝設偷拍器材,被意外背叛的鄭浩哲失去理智地翻桌。
「單雙,妳不能這麼做!中興不可能被妳收買的!他敬愛我,也懼怕我,絕不可能背叛我的!」
她身上何必裝竊听竊錄器材,直接裝在這房間,效果更好呀!
「噢呵呵呵,我當然可以,這不是報仇,因為,」她笑吟吟地朝往自己撲過來的男人宣示,「我是一個警察啊!」
鄭浩哲齜牙怒目地掐住單雙的脖子,她無法掙月兌,臉色爆紅,得不到氧氣,讓她的心髒陷入瘋狂的掙扎。
就在這瞬間,大門被人踹開,一大票警察旋即沖了進來,將鄭浩哲從她身上拉下,像只狗般按壓在地上,連電視畫面中的唐中興也被穿著警察制服的女警銬上手銬。
鄭浩哲揚起惡毒的雙眼,為首的靜默揚著拘票,帶著檢察官。
「你是意謀殺人的現行犯,我現在還要依你涉嫌主導LSD毒品販售案……」
單雙咳了幾聲,打斷了搶在檢察官之前就開始宣讀罪名的靜默。
「還有,鄭爺爺,你要脅總統不得插手南部選情和候選人的安排吧?擄人威脅然後傷害致死的事件,總統也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實情,等你沒了民意的光環之後,你就有空閑時間,慢慢地、誠心悔過地面對你誘發的每一件災難。」單雙一邊咳,一邊嬌聲說道。
對于任何政客的說帖,她都采取絕對懷疑的立場,所以派武豪豪去查探,沒想到又揪出他一樁罪行!
鄭浩哲露出凶狠的表情,似乎想將單雙拆吃入月復,用眸光燒成灰燼。
「妳以為妳這麼做對台灣會比較好嗎?比我處心稹慮為台灣著想來得有幫助嗎?」他咆哮。
「鏟除勢力無邊的你,的確會引來多方的動蕩,甚至引起重新洗牌的效應,可是台灣多少得負起養出你這只惡蟲,沒有及早將你抓住,以致有許多人受害的代價。」單雙恍惚微笑,勝利般地繼續說︰「比起你那毀滅一個城市,歸零重整,造成無數損失,甚至人命的行徑,我不能自詡為台灣著想,但是我比較正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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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鄭浩哲被架出去後,軟倒在地的單雙雙手緊壓胸口,放任自己泄漏痛苦萬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