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雙的神情依舊。「告訴你,依你的無能,一點用途也派不上。」
靜默眼前一黑。
她都已經如此低聲下氣,但單雙又是一句無能丟了回來,但在她還氣得無法反應之時,單雙像是嫌不夠似的又說了下去。
「偵十隊的每個人都各有用途,各自破獲了重大的刑事案件,也許在事發當時我的做法過當,但事後證明全都是危害社會的大案,可是在所有人之中,唯有你靜默從頭到尾沒有表現,拿公僕的薪水坐辦公室填表格,試問社會又何必花錢養你當警察呢?身為公務員的你表現可圈可點,但身為警察的你則是完全不及格。」
靜默無言以對,單雙說的不無道理,她扣住她行動的手指不情不願,但不得不地松開了。
得到自由的嬌艷女人像個勝利者,看著屬下的挫敗。
「靜默,要是覺得不甘心,或是你干脆認定我是個犯罪者,已經對社會造成危害,那麼你就來追捕我!否則,選擇成為我的共犯,拋棄你那名為守法,實為怕事的堅持吧!」單雙殘忍地道。
靜默撇開了臉。「我做不到,就算這種種的限制很妨礙行動,但警察握有特權,我相信這些限制有其必要,才不至于危害到平民百姓的權利。」
單雙噗哧一笑。「那若沒有危害,你就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嗎?」
靜默沒有點頭。「事情還沒發生,所以我不回答這種假設的問題。而且通常都會造成危害,並非如你所想的不痛不癢。」
單雙挑起眉,眸光閃爍。「那麼,我問你一個選擇題,是一條人命寶貴,還是兩百萬條人命比較貴些?」
靜默深呼吸,回過臉來。
事件可以有輕重緩急的分別,但生命卻是獨一無二的。
「身為一個警察,我不能比較人命的價值,否則心中的水平線就會歪掉。」
單雙笑了,轉過身,頭也不回。
「你的人格我很欣賞,可是啊,你的這種軟弱特質是無法面對隨時必須選擇的災難現場的。」
靜默看著那漸行漸遠,勇往直前,沒有懷疑的背影,有一絲羨慕涌起,但是人各有志,她知道她和單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她無法模仿她頑皮表象下的強烈冷酷。
不過,這也不代表在這場戰役中她已經棄權了。
「也許吧,可是我相信在災難發生時,我的沉著、絕不一意孤行也不會禍上加禍。」
靜默沒有听到單雙的回答,也沒有看見凝在她嘴角的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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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憤填膺讓思緒快如閃電,但在敲完最後一個字之後,薛仲慕卻頓時失去了將它寄出去所需要的最後一滴慷慨激昂。
偵十隊的做法絕對是錯的,程序不義達到的目的無法使人心服口服,而更別說在其中,若是有任何一環失誤,將使無辜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警察和軍隊不一樣,沒有合理的傷亡這件事情,但單雙的做法是雙面刀。
正如她使用無限資源辦案得來的成果,也等于在制度內資源不足的問題被繼續漠視,一點都不值得夸耀。
這一回,不單是做法惹人非議,將屬下的生命安全當成兒戲也絕不足取,若沒有第三只眼提出嚴正的指責,未來所有的警察單位有樣學樣,警察肯定變成白道流氓。
他的自尊,他的記者天職,無法對這樣不公不義的事情視而不見,而且這不是單純的單一事件了。
但他為什麼不按傳送鍵,又選擇在家里而非報社打稿,將逼在眼前的新聞隱藏下去?
早報的截稿時間,最遲至遲都不能超過十二點,只剩下二十分鐘的此刻,他沒有時間遲疑。
但他知道只要一寄出去,後悔就會卷住他的心。
她和偵十隊是分不開的,她一定會受到沖擊。
後悔的理由他很明白,但是那個女人能明白他非這麼做不可的痛心嗎?
必要之惡和愛她的心在拉扯,到底該不該傷害自己所愛的人,還是相信她會明了自己的職責所在,一如她所重視的偵十隊……他沒有答案。
或者,講得更悲哀一點,他不相信她會選擇自己。
鮑私分明只是一句口號,工作過的人都明白公與私不但沒有一條明確的分界線,生理和心理也全都混在一塊,無法割除。
她是個重視工作,把工作也等同自己的女人。
在凝重空間的一角,原本維持絕對肅靜的丁婷兒,在確認看到新聞稿最後的句點之後,偷偷模模地溜近。
原本是因為昨天沒有打掃要利用今晚完成,怎知道弄得差不多要走人時,發現大哥一臉罕見嚴肅的回家,一坐下就手指飛快,可反常煩惱的表情她從未見過,因為擔心,所以她留了下來。
「仲慕,稿子有什麼問題嗎?」丁婷兒輕聲問,不復平常沒大沒小的姿態。
薛仲慕不知該點頭或是該搖頭。
他的心好亂,而且他從沒有如此忐忑過,在他決定了尊重靜默的決定之後,他同時決定以某種不听不看的心態,舍棄偵十隊這條線。
很孬,很無力,但這是他的選擇,一方面是沒有了過去那種游戲的心情,二方面是他知道繼續接近偵十隊,她還是會找上他理論。
想放棄反而靠近,但是這一回他卻是藉由她,又接近了偵十隊最大的亂源一分……而他無法放棄他的天職。
「婷兒,別再問了。」
薛仲慕一咬牙,按下了傳送鍵,瞬間,就失去了回頭的機會。
他們勢如水火,只要他是記者,她是偵十隊副隊長,這個互相仇視的情況就永遠不會消失,無論他再怎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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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靜默卻是一夜沒合眼,除了回病房繼續問案,安排武豪豪的事情,聯絡刑事警察局主辦的同仁來接手,等想起時間這回事,天已經快亮了,回家洗個澡,換件衣服,吃一點容易消化的東西,就再度準備上工。
她心想早晚有一天會過勞死,領國家慰勞金,但還是熟練地掌握方向盤,腦子被大大小小的線索盤據。
這案子要理清頭緒,非得要切分成兩部分來看才行,第一層是戀愛狂連續殺人,第二層則是總統之子謀殺案。
依照武豪豪的說法和她出現之處,凶手無疑是藏身在陽明山區,但那一帶遍布著有錢人的別墅,要追查起來並不容易,訊息等于無用,這個凶手真是個小心的人,行為克制而謹慎,會使用一般人不會挑選的注射針劑,身分和地位確定是中上或上流階級,有著不錯名聲的那種人,再來呢?
包麻煩的是,還有一個受害者生死不明。
而另一個層面,也就是總統之子命案比較棘手,不知道她推測的對不對,但她隱約覺得事情不單純,好似有個陰謀在進行中。
單雙說溜了嘴,在她急著趕走薛仲慕時,她月兌口而出的陰謀兩字露了餡,然後她的玩笑話又再露了一次餡。
犯人不明,但她知道目前連單雙在內,有三派人馬狀似在追查連續殺人案,但內里是總統之子命案。
皇帝的人馬,無疑是指直屬總統府的國安系統,而她被歸在天王的人馬,指的是魏魁揚,還是比魏魁揚更上面的層級?
再上去,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了,警政署署長,全台灣只有兩位三線四星警官之一,前任傳奇刑事警察局局長——帝清拓。
如果他們最終都在偵辦總統之子命案,而不是戀愛狂連續殺人,那麼殺了總統之子有人在移花接木就是完全確實的推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