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大漢搶在她之前開口,「她叫靜默。婷兒,你先去煮飯啦,不要卡在這里嚇人。」
名叫丁婷兒的小女人嘟著嘴,狠瞪了下加上鬼臉,用力的踩著腳步離開了靜默的視線範圍。
直到她徹底離開,靜默才覺得舒服許多,同時也為了自己的不大方而難過,又想到她在附近,在薛仲慕的屋子里,她就一把無明火又燒起,先前想見到薛仲慕想到發狂,現在是極度不想看見他的臉,連呼吸同一個空間的空氣都有一點排斥。
可是,隨著熱水慢慢的灌到嘴里,滑進胃里,心里又沒出息的泛起暖流。
之後發冷,凍入骨髓。
她不懂自己為什麼要活受罪!
「慢一點,剛燒開的水,很燙!」
隨著薛仲慕低沉的聲音響起,原本湊在嘴邊的杯子被挪到靜默觸手不及的地方,雖然喝下去會引發一連串的心理反應,最後苦果令人萬分不快,但是一不見了,卻又讓人完全舍不得。
真愚蠢,只不過是一杯水而已。
靜默強撐住軟軟的肌肉,霍地起身。
「我要走了。」
但走沒兩步,薛仲慕又擋在眼前,但這一回他沒有用力捉她的手,僅是擋住唯一通往大門的去路。
「留下來。」
靜默氣顫得連臉都不想抬。
「為什麼?我不想聊天了也不行走嗎?」
半晌,頭頂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
「現在換我想和你聊天,所以留下來。」
靜默沒有應答,管他說什麼,讓不讓路,一頭用力撞向薛仲慕看起來沒什麼料,但實際上精壯的胸膛。
就像一頭牛想要撞出一條路一樣。
「我要走……」
賭氣的言語還來不及說完,靜默被人一把抱住,緊得發痛。
但是很不爭氣的,一如這兩天天翻地覆的生活情景所誘發的情緒大混亂,靜默忽地好想哭,沒有半點痛戚,卻想要哭泣,想要好好的、大聲的、用力的哭,流光所有懦弱和不甘的哭,把寂寞全都排出身體的哭。
「不要……」
不拒絕就像是歡欣接受,同意他的行為,卻又不是一點都毋需忐忑不安的行為,靜默輕輕的喊著不要後,眼淚涌了出來,還沒滑下臉頰就被人用嘴唇接走了。
反正張開眼也看不清東西了,所以她閉上眼,就算喊著想走,薛仲慕也不會放開手,所以她閉上嘴,即使掙扎也是沒有意義,所以她垂下肩膀。
靜默把所剩不多的抵抗,連同自尊都拋棄,用著一種自己也看不起的軟弱心態,窩在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懷里,讓他吸吮自己的眼淚。
因為自己為他受盡了苦,而她好想立場對調,讓他也明白這種感覺。
喝了她無數的眼淚之後,好歹也會有一點點苦澀的感覺吧!
就算不及千分之一也無所謂。
而在靜默身在夢幻,恍恍惚惚之中,她沒有發現,薛仲慕以一種難以察覺的細微動作挪開了一條縫,丁婷兒則相當識趣地從那空間溜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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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預防,先告訴你一聲,丁婷兒是我的弟妹,我弟弟薛堯鈞的老婆,以前是內衣專櫃的店員,現在則是堯鈞的專屬模特兒兼刮痧師,跟著我弟四處拍照,今天是她來幫我打掃的日子,而我再爛、再隨便,也不會和弟妹有一腿,因為這有違我的原則。」
被人小心地放在沙發上,用帶著繭卻輕柔的大掌輕觸眼角,靜默還有一點點神游物外。
沙發太硬了,皮革表面踫到大腿,在夏天格外不舒服,就算開了冷氣,還是會有一點黏黏的。
她只想像剛才那樣靠在他身上,只想。
但是靜默沒有伸出手,因為作夢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在大失態之後必然萌生的羞恥心一點一滴的覺醒,讓她很想死,超想死,耳朵和臉,連腳底都像燒起來一樣。
她現在好害怕他問她怎麼了,是不是暑氣未消或怎麼的。
但薛仲慕好像什麼都沒發現,在她身邊的沙發坐了下來,又塞了杯熱水給她,要她繼續喝下去。
在她的神智慢慢清醒,也稍微整頓好內心的兵荒馬亂之時,那沉默的男人突地開口。
「想聊什麼?想和我聊什麼?」
方才隨便亂掰的借口,現在變成燙手山芒,靜默左思右想,一個念頭閃過。
「沒啊,知道你也在追連續殺人狂,我滿感興趣的,陸志一不在,沒人陪我討論案情。」
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可怕,處心積慮在讓聲音恢復自然的靜默,沒察覺當提及陸志一的名字時,薛仲慕的臉色有多陰晴不定,有如幾百道雷電接連在青空之中劃過一樣。
他撫了下喉頭,像是把什麼到口的東西硬吞下去,同時吐了口大氣。
「噢,是這樣嗎?」
靜默的頭還是垂得低低的,努力專心聆听的同時,一邊和腦中的雜音抗戰。
因為比羞恥心還麻煩的東西跟著出現,沒有道理的喜悅變成成群的小天使,在她的耳邊高唱哈利路亞!
她到底是怎麼了呀?!要崩潰的前奏嗎?
「那家伙真是變態啊,一相情願的喜歡,然後就把人擄走,又不知道為了什麼把人殺掉,警方這邊也很苦惱,因為全國的失蹤少年少女成千上萬,現在所有的父母只要兒女一沒了音信,全都馬上報警,搞得地方派出所焦頭爛額,難以一一應付!就算告訴他們,這個殺人狂會鎖定長相漂亮,還得具有特殊才藝專長的十六到十八歲對象,都沒辦法讓這些父母冷靜一點。」
靜默 哩咱啦的說話,一方面是在掩飾自己剛才哭過的窘態,一方面是想到以聊天為名義來此,若話題中斷了,她怕被薛仲慕請出家門。
那種小小的恐懼讓她反常的激動。
薛仲慕的臉色仍不甚佳,因為他無法阻止自己在听到一些令他心痛的名詞之後為之動搖。
「這樣也好,讓那些閑閑沒事干的警察有點事忙。」
薛仲慕一時沒有多想的口快之詞,讓靜默極緩慢的抬起頭來,火氣來得突然,因為一口氣不吐不快,她恢復了身為警察的她。
她不想又和他杠上,可是就因為他每次都報導警方的丑聞,導致現在整個社會對警察普遍有一種不信任感,魏局長有一句話講得很好,「水庫要裂,只要破一個小洞就成」,現在,來自人民的公權力在這種不信任的情況下,已經開始出現弱點。
「什麼叫閑閑沒事干?士可殺,不可辱,雖然我不諱言在警界的確有一些老鼠屎,但是大部分的警察還是相當努力,盡忠職守在維持社會秩序,拿自己的生命為武器,以捍衛老百姓的生命安全為己任!」
薛仲慕還在對抗自己的心魔,沒嗅出靜默的話里已經出現了火藥味。
「那又怎麼樣?!警察位在黑白交界,若是走偏,影響社會治安更勝一般平民,不需要多,幾個位高權重的警官惡搞就足以讓社會偏離秩序,更何況上梁不正下梁歪,弊案愈來愈多的今天,警察的內省機制實在不足以信任。」
說得真是冠冕堂皇,正氣凜然啊!當警察真是吃力不討好,做到流血流汗,被人嫌到噴口水!
靜默胸口一把熊熊怒火爆炸了!
包何況社會亂,媒體亂,已經分不出是蛋生雞,還是雞生蛋。
「不報偵十隊,也不報連續殺人狂,你還可以去報導台灣沿海的珊瑚因為污染而死亡率節節上升,或是針對水筆仔紅樹林日漸縮減,蝴蝶候鳥這類題材報導,要是想加點人文主義,還可以報導最近有些什麼藝文活動,社區大學什麼的啊!」靜默憤聲陳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