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眾人焦急,劉氏也不吊眾人胃口。
「好在寒兒警覺得早,傷得普通,讓她定時上藥,在暗房里休息,避免勉強使用眼楮,約莫七到十日能痊愈。」
話一落,姚爾爾馬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听見不會有大礙,總是喜神上身的姚彩衫坐到大姊身邊,恢復浪蕩不馴的笑容。
「哇,看著妳被水大哥抱回來,嚇死咱們了!」
別說爾爾和彩衫了,姚衣衣自己都才驚魂甫定,或許因為這樣,她還不願放開那緊緊反扣的手。
他讓她有安全感。
「真的不會有事嗎?」姚衣衣仍舊滿心疑惑。
水寒知她現在看不見,也不敢用眼,大手定定一握,將準確的訊息傳遞過去。
從昨天到今天,姚衣衣總是信心滿滿,首度看到她驚慌失措,讓他好不心疼。
「我娘對這病癥很熟悉的,水家長年做冰生意,听她的話不會有錯,別擔心了。」水寒溫和的說。
沒注意到他的聲音有多溫柔,柔得像是在呵疼個孩子。
姚衣衣往水寒靠近。「真的?真的嗎?」
她需要他的保證。
「真的、真的。」男人答得篤定。
劉氏見狀一笑,她不解風情的兒子倒是第一次露出這憐香惜玉的態度來。
「兒子,送衣衣到暗房去。」
聞言,姚彩衫正要負起抱人的責任,但他眼一花,水寒已經理所當然的將大姊抱起,踱出門去。
他看著自己來不及抱人的雙手,內心很是復雜。
痹乖,大姊不是說想要水寒當二姊夫嗎?怎麼,她大小姐現在的算盤是怎麼打的呀?
在姚彩衫沒看見的地方,季清澄咬唇低下頭去。
平時來去如風、動作俐落,一失去了視覺,就和剛出生、雙眼還沒開的嬰兒一般。
在娘親吩咐之下,水寒抱著姚衣衣,來到水家特別為這病而設的暗房去。
不知要往何處去,不復慌亂,女人在男人懷里搖搖晃晃,被個男性如此抱著,大氣的姚衣衣難得的紅了臉。
好在臉上蓋了塊布,那丟死人的情緒才不會被對方發現。
她,喜歡被他抱著呢!真真丟死人了!
「怎麼,覺得搖晃嗎?」感覺女人細微的顫動,水寒以為姚衣衣害怕,出聲問道。
又是那種冰冷冷的聲音,姚衣衣的心情卻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不會的,」小小的搖了搖頭,「比起剛才一路奔跑回來,現在很穩,真的很穩。」
口才便給的女人,此時落得只能蠢蠢回話。
既然沒有不妥,水寒便繼續邁步,突然想起了什麼。
「那里雖然叫暗房,但並不是用來處罰人,只是暗了點,不會很可怕。」暗房向來等于刑房,水寒好心的解釋著,他不想再看見她的慌張。
姚衣衣點了點頭,「我知道。」
听見女人信誓旦旦,水寒挑高了眉,「妳怎麼知道?」
姚衣衣偷偷倚在男人懷里,享受這偷來的一瞬。
「昨天在幫忙伯母準備夜消,檢查為做活的人們準備的食材時,我心里就有底了。」
巧婦做不出無米的炊,而要做出好菜,基本就是要好材料,那餅、那粥之所以好吃,上好的桂圓、新米、新面、新鮮的菜料都是功臣。
若是別的季節也就罷了,現在是冬天,菜價貴得要人命哪!
而且劉氏千萬交代不可以省,一定要讓眾人吃飽,如此寬厚的人家,怎麼會設對下人用刑的暗房呢?
水寒沒有說話,內心卻一軟。
為了女人的理解,無論她從何處窺見。
有些寒冷的風軟軟地吹過,因為緊擁而溫暖,因為知心而舒服,安寧在兩人中間彌漫,使人沉醉入夢,再也不想醒來。
不過,再遠的路也有盡頭,更何況只是水宅里的暗房。
水寒沒有多余的手,用腳輕輕頂開了房門,暗暗的房里有股暖香在開門那瞬間迎面而來。
「好溫暖!」畏寒的姚衣衣不禁驚呼。
水寒將女人安置在炕上,舉目望著四周,窗戶全被厚布封上。
「這兒一入冬就燒炕,隨時都是暖著的,若已受傷,還伸手不見五指的待在濕冷房里,肯定很難受。」
扁線幽微,拿掉了蓋住姚衣衣臉上的布,男人內心有種不需要再掩飾什麼的感覺。
這兒很暗、很暗,但他正好可以放肆地看著她。
同時,不知為什麼想問,但追根究柢的情緒也隨之而生。
「妳為什麼去冰田除雪?」
姚衣衣扭扭捏捏,平時的豁達全都跑光了。
在這個認識不多久的男人、兼之她預定的爾爾未婚夫面前,她有種被看光光的錯覺,羞得想找個洞鑽進去。
「我弄髒了你的冰……所以……所以嘛……沒幫到忙,還反而添了你的麻煩。」
真糟,她明明也听過老人家說不可一直看雪,沒想到一心想補償他,卻忘了這事,弄傷自己不算,還害他擔心受怕,剛才還失了風度的大吼大叫。
一個念頭砸中了水寒--
「區區一塊冰,用妳的雙眼去換,太不值得了。」
他未曾輕賤自己制的冰,但一想到姚衣衣那自信堅定、勇往直前的眼神,他就覺得不值。
「那是你很在意的冰。」姚衣衣的小腦袋低到快貼上肚臍眼。
黑暗有一種魔力,讓人說出真心話。
水寒一听,幾乎無法克制伸手撫模她發的沖動,但他為了禮節,還是盡力忍住了。
只是一點都沒想到他剛才抱著她,是更踰矩的行為。
「我去喚姚二小姐來陪妳。」水寒有些故作平常的說道,內心卻直喊著聲聲的糟。
「嗯、嗯。」姚衣衣再度發出了毫無意義的回應。
可是這回,她隱約明白有些事情、心情已經全然不同了。
第四章
制冰是看天吃飯。
今兒個夜里沒下雪,大伙的進度早早便做完了,可水家眾人正處在心驚膽戰中。
上百雙眼楮盯著原本相當英明神武的少當家。
水寒神色如常,只是眼神有些發愣,他走到塊冰田邊,也沒有多想,便下達指令--
「開挖吧,就這塊。」水寒如常說道。
眾人看看那冰,又看看當家主子,沒人動作。
反常的沉重氣氛讓水寒有些回神,還記得方才他說了什麼,便有些不解、有些惱怒。
「怎麼不行動呢?」
水寒話語又冷了幾分,在這月明星稀的夜里,活似暴風雪。
這七天來,向來不疾不徐、心平氣定的主子大人活像秋老虎,動不動就發威一下。
一個上了年紀、打水寒父親還在就在水家干活的老頭兒,舉起他的右手。
「少當家的,這塊田昨兒個才灌水呀!」
聞言,水寒眸一凜,專心凝視,果然如老人家所言,尚薄的冰下還能見到隱約的水流。
「對不住。」水寒明白是自個兒犯錯,坦蕩的道歉。
眾人嚇得活像是醉蝦,個個蹦蹦跳跳。
倒不是主子道歉有多了不得,而是最近他道太多次歉了,反而讓人搞不清楚他神智是否清楚呀!
一錯不二犯的招牌從水寒身上被拆下。
眾人進退兩難,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正當此尷尬之際,一名婦人的聲音響起--
「今兒個活也做得差不多了,收工吧!」劉氏豪氣一喊,眾人吊在嗓子眼的心方放下,逃得比飛還快。
而水寒低下了總高高在上的頭,「娘。」活像個等著被杖打的少年。
劉氏實在快忍不住笑意。
「怎麼,昨兒個沒睡好?」
做娘的問兒子,兒子沒有不答的道理,水寒只有老實招認。
「沒睡好。」
劉氏再度想發笑。
「怎麼沒睡好?」
做娘的要問兒子,兒子除了答,也只有答。水寒黝黑的臉浮起暗色的紅痕,全天下他就怕這外樸內深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