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古老的房舍,自然的律動在在讓人心情寧靜,但此刻屋內的氣氛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無人有心賞玩日式庭園美景,也無人听見雨聲,他們都因為堂堂坐在大位上的凜然男子一分鐘前的發言而感到震驚。
抿著唇,身為堂主的干歌給了眾人一些消化時間,方又繼續說明。
「各位,剛才所作的決定……」
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雖然知道不得僭越,但他已顧不得禮數,開口打斷了堂主的發言。
「堂主,干陽堂絕不能解散!」他是干陽堂下的蛟龍會會長陳誠。
這一聲不能解散,讓各個老大齊聲附和。
「近來道上事端多,干陽堂不能解散!」
「堂主,請三思!」
「解散一事究竟是何因由,底下多少弟兄該如何生活?」
在場除了大老,還有新生代的頭頭,眾人你一言、我一句,阻撓聲震天價響,但干歌不發一語,眸子里坦蕩蕩,震懾于堂主的威嚴,不多時,便又全數安靜了。
他們有感覺,堂主的心意鐵一般硬。
氣氛凝重了起來,一名老臣嘆了口氣,望向干歌身旁的老人,輕輕開口,「堂主若要意氣用事,還望老堂主出個聲,表達你的看法。」
敬重賢老,長幼有序,在黑道倫理蕩然無存的現代,干陽堂是少數中的少數,但也因此,安定了內部的力量,比起一般黑幫更穩固。
利用這個重視輩分的傳統,元老請出老堂主,希望能打消堂主莫名其妙的決定。
被人點名,早已退位的干波收起瘋瘋癲癲的模樣,像個一般瘦老頭兒,恬淡地笑著。
「現在的堂主是干歌,我早已不插手堂里的事情,今兒個是老骨頭們都聚集了,才出來和大家打聲招呼。」
說完,干波不由得嘆息,又將問題丟回干歌身上。
他明白爺爺也不贊成這個決定,亦清楚解散干陽堂是個重大決策。對內,無數弟兄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對外,多方勢力傾軋的現在,無異是扯斷平衡索,將會天下大亂。
黑白兩道都將不平靜,秩序重建的光明重現前,必然經過長久腥風血雨的闇夜。
可是解散黑幫永遠不可能有最適當的時間點,現在雖然時機是差了一些,但是為了長遠的目的來看,這些犧牲都是必要的。
他已不願再有人為了他而流血。
吧歌念頭一動,撫上隱隱作痛的胸口,雙眸一凜。
「干陽堂即將成為歷史名詞,我對弟兄們接下來的生活已有了打算,在場鎊位……」
不待他說完,老人家又幽嘆一聲。
「唉,連曾孫子都還沒抱到,我父親創下的干陽堂就要消失了。」
吧歌知道爺爺不會明著阻止,迂回政策暗著來是他的絕招。
「爺爺,沒人肯嫁我,反正也沒有後代可以繼承干陽堂,早痛晚痛都要痛,趁你還有口氣,可以見到干陽堂的誕生和終結,也算是有始有終。」
他說得天經地義,干波卻不能接受。
他早知道干歌有自己的想法。
「要不是你把所有的新娘人選往外推,你要幾個妻、幾個妾都不是問題。」
吧歌搖搖頭,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不願有外戚勢力橫生枝節。
「沒有女人能打敗我,自然沒有資格當干陽堂的堂主夫人。」
吧波冷笑。
他這個孫子開出的極道之妻條件就是能打敗他這個堂主大人,擁有絕對保護自己、不扯他人後腿的能力。
「打敗你?談何容易!」
正當氣氛沉重之際,突地,門外響起了慘叫聲和斗毆聲。
吧歌神色一轉,升起警戒的同時,和紙拉門已被一個碩大物體貫穿,飛過眾人眼前,砸中楠木大桌,桌子碎成片片,身穿黑色西裝的屬下躺在其中,口吐白沫。
他擔心了手下半秒,抬起頭,一幅異景引爆心海底部的大地震。
妖艷的江戶時代百鬼夜行浮世繪,正中央是具染血的精美西洋人偶,淺褐色的細鬈發絲在風雨中飄揚,一對明亮的大眼在春雷閃電中閃耀,噙著笑的唇彷佛接著便會撲上來,露出尖牙咬斷獵物頸子的動脈。
無疑的美反而令人心生畏懼,干歌自不例外,目不轉楮的凝視著不明來歷、膽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之人。
握著拳的洋女圭女圭眸子骨碌碌的轉著。
她身後是一堆申吟中的手下敗將,活動過筋骨,心情大好,抒解了內心渴戰的焦躁後,有了多余的心力來找她的任務目標。
「喂,誰是干歌?」武豪豪甜甜的問。
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孩會打人嗎?
或許是情景太過詭異,經過大風大浪的道上角頭們沒有反應過來,原本集中在女人身上的視線,突地改向,全往坐在大位上的年輕男人和老頭子射去。
武豪豪只瞧了下,甩了甩手上的鮮血,眉頭緊蹙,朝著老人家開口,「干歌,我不能讓你解散干陽堂。」
吧波老謀深算,微微一笑。
這個小女人好像找錯對象,不過他不太在意,將錯就錯,問問她的來意無妨。
「憑什麼不準?妳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起死回生嗎?」干波出乎眾人意料的說道。
武豪豪歪了下頭。
她的確沒有權利置喙,不過,什麼天大的事情沒有交換條件?
「無論你提出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只要你不解散干陽堂!」她說得豪氣干雲。
好氣魄,好威風。
吧波一笑,眼光往旁邊一掃,孫子正瞇著眼思索什麼,他倒已先有了主意。
「要妳嫁也可以嗎?干陽堂正好缺個堂主夫人。」干波年紀雖大,但玩世不恭,隨口笑問。
「爺爺!」
「沒問題!」
吧歌和武豪豪同時出聲,受到牽引,兩人互望了眼,男人是受到驚嚇,而女人卻是心一跳。
「你才是干歌嗎?」
听見年輕男人叫爺爺,對干歌的背景還有點印象的武豪豪這才發現自己好像誤會了。
不過,一腳踏進棺材的老男人她都答應嫁了,這個威嚴剛毅的年輕男人更是不用考慮了。
「一言九鼎,如果我嫁就可以不解散干陽堂,那要我嫁小狽也無所謂。」壓下心頭對干歌的悸動,武豪豪頓了頓,口氣一轉,視在場所有男人如無物,「不過,得先打敗我才成。」
一個小時後,干家柔道場。
吧歌皺著刀一般的墨眉,剛硬的五官也繃得死緊,四肢百骸全進入戰斗狀態。
餅去三十年都是對手努力讓他打退堂鼓,才能得到他的首肯,現在立場對調成他要打敗對方,對方才點頭。
還真是簡單。
主動求敗,輸給眼前的女人,這樁婚事就告吹,比過去和從小習武的黑道第二代千金們比武的情況還要單純。
吧歌無法不在內心這麼想。
他只要認輸就可以了,但是他的身體無法配合他的想法,雙手在胸前一護一擋,將一拳不知輕重,往致命處襲來的女人往後一推。
女人來勢洶洶,每次出手都攻擊身體重要部位,激起他的求生本能,而武學造詣之高,也讓他潛意識想與她一較高下。
一切都是反射動作。
從抱著女乃瓶就浸婬在武斗世界中,破壞系格斗家洋女圭女圭一樣是無意識行動,順勢化力,輕巧往後華麗空翻,足尖靈巧點落在榻榻米之際,不由得甜甜綻笑。
「很好,你夠強,不愧是黑道大哥,打起來真帶勁!」
打了半個小時,武豪豪卻一點都不累,任由汗水流淌,滿心喜悅。
穿著柔道服的男人高大威猛,眼神凌厲,攻守皆不馬虎,不知多久沒能棋逢對手,使她連骨頭都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