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進行得怎麼樣?」
「妳的新單……」
為了讓眾人閉嘴,盈維急忙坐下。
天啊,這群人口沒遮攔,她沒事先串好詞,萬一他們不小心說溜嘴,讓西格爾發現她是臥底警察怎麼辦?
她不想讓他討厭她啊,能拖一天是一天嘛……
盈維偷瞄了眼西格爾。
他仍帶著一貫的溫柔微笑,由于眾人拚命夾菜給他,他正忙著向大家道謝,好像完全沒听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他的飯碗還有面前的小盤子早就滿了,那些菜還是拚命往上堆。
她按著心口,微松了口氣,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有多不合理--西格爾並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
當她偷看著他時,他猛地轉過頭,和她眸眼相對。
「怎麼不吃飯呢?我臉上有什麼引人注意的東西嗎?」西格爾笑問道,神情愉悅。
被當場抓包的盈維紅透了臉,連忙低下頭扒飯,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以掩飾她剛剛的舉動。
洪母見狀,立即責備道︰「慢點、慢點,盈維,妳這孩子吃飯怎麼都不嚼啊?會胃痛的,每一口都要嚼三十下才可以吞下去。」
在西格爾帶笑的眸光下,盈維不得已放慢了吃飯的速度,小臉更是僵硬。
洪禮維又幫西格爾倒了一大杯冰啤酒。
「來來來,吃飯、吃飯,你也得多吃一點。男人喝點酒沒有問題,別客氣,喝吧。」
西格爾禮貌的拿起杯子,接著迅速見底,讓洪禮維眼楮一亮,為他的酒膽而心生敬意。
西格爾舌忝了嘴角的酒泡,道︰「謝謝大哥。」
什麼?大哥?呃……完了!
「大哥」二字讓盈維頓時分神,一塊鹵肉便卡在喉頭,吞下不去也吐不出來。
她驚得臉紅脖子粗,拚命的拍著胸口。
一旁的洪雪維見狀,完全不緊張,意思意思的往盈維背上一拍,接著,那塊鹵肉自她嘴里噴出,飛越餐桌,落在地板上。
驚魂甫定的盈維面紅耳赤的望著西格爾。
「你、你叫我大哥什麼?」
西格爾淺淺的一笑,斯文的放下飯碗。
嘴里有東西不可以開口,于是他將飯菜吞入肚之後才說話。
「叫大哥啊。大哥要我跟著妳叫大家,爺爺、女乃女乃、媽、大姊、嫂嫂……」
盈維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天啊,他竟然連媽都喊出來了!
「停,你別再叫了!」
他……他怎麼叫得這麼親熱啊,他們之間又沒什麼!
「你叫得這麼熱情……不太好吧……」盈維結結巴巴地道,怕被家人誤會。
西格爾玩心一起,忽然撫上她的粉臉,成功的听到眾人的抽氣聲。
靶覺到她渾身僵硬,讓他壞心眼的想害她臉更紅。
小斗魚好可愛,她在從小生活的地方,一點都沒有偽裝,純然真實。
「熱情不好嗎?」他惡魔般的低語。
她的腦子已經糊成一團,沒辦法回話。
「妳不高興我這麼熱情嗎?」他佯裝委屈。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趕緊否認。
「他們是妳的家人,我當然得表達我的心意啊。」他哀怨地這麼說。
「是這樣的嗎?」不知自己錯從何來的她隨口找話回應。
「當然是這樣啊,這是不需要懷疑的。」西格爾除了點頭,還附上燦爛的笑臉。
「喔。」盈維馬上被他電暈,眼神呆傻。
這一次戰役,終于如西格爾所想的,盈維被電得不知身在何方,舉白旗投降了。
看著兩人互動,眾人捂嘴偷笑,好是感動。
太好了、太好了,男人婆洪家老三的春天于到了,而且對象還是個這麼棒,一看就知道品種優良的男人。
當當當,中大獎!
奔馳在都市的夜色里,街燈在車窗邊飛逝,讓人有種不用上太空,也有在銀河中優游的感覺,如夢似幻。
下弦月好似勾著一抹笑,倚在盆地邊緣的山稜上。
車子里,盈維坐立難安,因為身邊正坐著西格爾,讓她內心沸騰冒泡泡,腦子里鬧烘烘。
西格爾在洪家只喝了兩、三杯啤酒便打住,所以此刻仍由他開車。
握著方向盤,他好整以暇的享受著她的不自在。
怎麼說呢,他很開心她終于意識到他的存在,並且覺得忐忑不安。
這是一個人進入另一個人心中領域的征兆。
將來她總會離開他,但這一刻的陪伴是值得收藏的,這份記憶或許永遠不會褪色。
「妳今天回家是有目的的嗎?」將冷氣調強一點,西格爾輕松的問道。
冷氣直接迎面撲來,盈維覺得身體的溫度似乎下降了些,方能思考。
她剛才怎麼了?腦子里好亂,難受得快要吐出來了,那模樣一定很丟人現眼!
「嗯,有點事情。」她嘗試平板的回應,不想讓他發現她的異狀。
後座的安全座椅傳來玩具的沙沙聲,他從後照鏡看見小霖自己玩得很起勁,心思便又回到對話上。
「是什麼事情呢?」西格爾輕聲問道。
聞言,盈維從口袋里掏出一枚東西,珍惜的捧在手心里。
西格爾分神瞧了一眼。
「郵票?」
盈維點了點頭。
她爸爸雖然身在警界,但沒有染上什麼壞習慣,唯一也是最大的興趣就是集郵。
一枚一枚的搜集信封上的郵票,剪下來後泡水,讓它與信封分離,然後晾干,再分類保存,並和海內外同好交換珍藏,這麼玩下來就是幾十年,家里那十多本集郵冊里都是行家口中的好東西。
「我今天回家就是要借一下這個,這是我爸爸的寶貝。」盈維喃喃的說著,神情似充滿回憶,柔和而寧靜。
西格爾只是大略看一眼,並沒有看出什麼所以然來,但听見她的話後,他馬上猜到某件事,不過,他沒有點破,只是順著她話接下去問。
「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
盈維輕輕的一笑。
小時候,爸爸常抱著她翻集郵冊,解說郵票之美,她雖然沒有愛上郵票,不過常識卻不少。
她手上的這枚郵票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
「這是一枚罕見的變體郵票,十分珍貴,蔣介石郵票上的『CHINA』少了一個字母,我爸當初拿到它時,高興得像快飛上天,一看到它就笑個不停。」
西格爾听著盈維的孺慕之語,內心一動。
洪家的人很開朗,方才在餐桌上總是「死老頭」、「天上的老爸」這樣喊著,他便知道盈維的父親早已過世。
「伯父是怎麼走的?」
盈維的手指撫模著郵票,溫柔的輕劃著爸爸最心愛的東西,好似還能感覺到爸爸留在上頭的指溫。
「除了我之外,我家一家三代都是公務員。」今天哥哥、姊姊都穿著制服,他已知道他們的身分,她多瞞無益,只會引起他懷疑。「我爸爸是警察,以前是刑事局偵三隊的組長,專責非法毒品和幫派。有一次,他私下追查一批高純度LSD的流向,然後便下落不明,直到一個月後,在基隆外海發現他的尸體。」
這就是她執意當警察的原因。
七年前,爸爸在查案的過程中遇害,凶手一定是毒販或是與毒品相關的人,她要親手抓到害死爸爸的凶手。
雖然編制外的偵十隊不是專責緝毒,但她終于有一些眉目。
她想,這一定是爸爸在天上保佑她、幫助她。
塵封的悲傷涌出胸口,她硬咬著唇,不讓眼淚流下。
西格爾空出一只手模了模她的頭發。
「妳很想他嗎?」他柔聲問。
盈維點點頭。「當然想他,可是,我更心疼的是弟弟們和妹妹,尤其是小維那時才四歲,爸爸就死了,她沒有什麼和爸爸撒嬌的記憶……才會一副少年老成,人小表大的樣子。」